70年过去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多年了。身体上的病痛折磨的我快喘不过气了,我很累,有时候呼吸很困难,那天早上我差点晕倒了,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可能就是快了吧,我还舍不得我的老伴和我的儿子孙子们,我想再活几年,多看看他们,以健康的方式而不是瘫着。
我出生在新中国成立的后一年,祖籍是河南人,后来因为三年自然灾害逃难来到了陕西,从此我开始了我的一生。我的母亲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是我姨妈,其实中国那个年代有很多这样的人,姐姐的孩子太多给妹妹家养,我就是那个孩子之一,我的养母不能生育,他们收养了我的两个哥哥还有我,我们都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亲兄妹。后来我给我孙女讲我的故事时,她才感慨到“怪不得我觉得奶奶和两个舅爷长得不像,原来不是亲的”。这样的家庭组合是那时的常态。
我们都是农村人,家里有很多孩子,长到六七岁就开始干农活,女孩子要纺线,做饭,还有洗衣服等杂活;男孩子要随父亲去地里种地,以防来年没有收成,我们那个时候饿怕了,穷怕了,就怕没饭吃。新中国那时才刚刚成立,教育还没有大力兴起,农村能上完小学就不错了,然后说亲嫁人生子,二十岁之前就开始了自己的后半生,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我的孙女有时候给我抱怨,生活好无聊,她不想在县城过一眼看穿未来的生活,她要走出去。我多么想给她说,你们现在的生活多好呀,但是她可能不理解,毕竟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忧愁吧,时间总能改变一切,不是吗?
我看着我的孙女们学习时愁眉苦脸的样子,心疼又羡慕,我为什么不能上学呢?我明明很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为什么呢?就因为我被送给了别人家吗?我的亲生父母送我的姐姐上学,但其实她很蠢,没有学习的天分。我经常跟着她去我们村子里的学校偷偷听课,我们两坐在一起,后来同学们已经习惯我的存在,我就成了免费的“插班生”。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时光,直到现在回忆起来幸福的时刻。姐姐不想写作业,我帮她写,过了很长时间老师才发现教室多出来一个我,我不能再继续听课了,我没有钱交学费。从那以后,我没有进教室学习,我站在教室门口听老师讲课,没有听清楚的就问我姐。老师也发现我聪明,去我家劝我养父母让我读书,但这是噩梦的开始,他们知道我偷偷跑去学校,现在竟然还要钱念书,真真是皮痒了,不想活了。意料之中我遭到了毒打,那次我记忆犹新,我被打的大便失禁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的养父打我时那狰狞的如死神般的脸。我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学校。
八岁的时候我就订了娃娃亲,他是隔壁村子里的,他一直在上学,从小学上到初中再去卫校进修我多么羡慕他呀!按照农村的惯例,女孩子长到十三四岁就要去婆家了,去婆家传宗接代,我没有,因为我的订亲对象要去读书,我就一直待在娘家,做当时女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我有一个朋友,叫六婆,辈分比我大,但是我们同龄。她家让她读书,我们一起在山里放羊的时候她会教我认字读书,每天羊去吃草,我来学习,每天六婆教我学五个字,一周就学三十五个字,我每天还要复习这五个字怎么写,拿着细细的树枝在草地上写写画画,写断一个再折一个。在我看来,树枝不是树枝,它是笔,神笔马良的笔,可以画出世间万物,它可以成就我的梦。
到了议亲的年龄,我的未婚夫还在上学,我不能嫁给他,我只能等,等他上完学回来娶我。我的家人着急了,他们还等着我嫁出去换东西呢,万一嫁不出去就是全村的笑话,一辈子要遭到嘲笑的。媒人也怕砸了她的招牌,就劝我的养父母让我去念几天书,人家男方都是知识分子,如果你家女儿没有文化,人家可能放弃这门婚事。他们终于慌了,草草地让我去念几天书,好在结婚的时候多换点东西。终于,他回来了,准备和我结婚了,我很幸运,他没有退婚。我的娘家用三袋麦子把我给了婆家。我们结婚了。
至此,我的后半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