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陇西的那段日子2007-9-3晴星期一
2007年1月6日,我终于禁不起疾病对我的折磨,乘车奔赴天水。在天水第三人民医院被医生诊断为心肌炎并取了药以后,我便再没有心思回武都,而是乘火车去了陇西姨娘家,在那里休息、生活,并且一去就是8个月。在这8个月里,我在同疾病搏斗的同时还干了好些有意义的事,产生了好些对生活充满希望的火光,并连成不太连续的片段,用不太认真的态度记录如下,以慰自己。这短短的8个月,在我以为仿如经历了我人生当中的十年文革,因为它对我产生的影响是巨大的,我的历史也许将因此而重写。
(一)野火
疾病的折磨使我感觉到我的生命的结束就在旦夕间,所以我不敢独自外出,也在家里呆不住。唯一能让我觉得稍微轻松的就是和儿子以及妻子三姐的儿子到田野里去。
当时正值隆冬,田野里万物干枯,好在植物秸杆的尸体尚在。田坎边的野绵草已经干透,只要给点星火,便会有冲天的火焰。农人们收割完玉米的秸杆横七竖八地卧在地里,没人看管,也没人收拾,于是便有了下面的一幕。
三姐的儿子叫田运鹏,家在河南,在陇西上学,他很顽皮,对玩耍的花样很有研究。每次出去他都要带上火具,这儿的绵草点着了,于是火焰万丈地高,老远的就感觉烫脸;然后哪儿的野火又起,对于火给我的温暖我真有点应接不暇,那火焰的威力可谓很大,直浸入我的血液去,我的一直冷冰冰的心也开始渐渐融化,照那样的速度融化下去,也许我还就真有了好起来的可能,所以我越是身体渐好,越是渴望同运鹏他们到田野去,然后作些害人的把戏,把那火焰弄高,利用植物的化学能转化来的热能来增加我对疾病和严寒的抵抗力。我也知道我们并不是在破坏自然,而是在做有利于自然的事,因为我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也知道“落花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的真理,所以野火制造得心安理得,也就享受的理所当然了。
然而淘气的外甥居然看好农民们的玉米秸杆了,他们成捆地抱了来,大把大把地点着,方圆几米都不会感到寒冷,酷似炎热的夏季了。我一面躲避着火过分的热情,一面想我们的做法是否有些过分,烧野草纵然好,因为有白居易的诗为我们开脱,而大张旗鼓地焚烧秸杆又该如何开脱我们的罪责呢?他们是孩子自然不懂事,可我是懂事的,我的心能安吗?
然而不久记忆中的鲁迅就帮了的忙:鲁迅在社戏中说他同他的伙伴们偷了六一公公家的豆子,并说那不算偷,那只是孩子们好奇的游戏而已,并且也就得到了六一公公的默许和认可。我们仅仅是烧了几捆秸杆,并且纯粹是为了没有恶意的取暖,尤其我这样一个很需要温暖的病身子,又有什么亏心的呢?再说陇西城周围的人都不喂养牲畜,秸杆大都是没用的,来年农人们种庄稼为了腾地还得烧掉,待到那时烧掉倒不如现在就烧。想到此处我一时绷紧的心又宽松多了,并且心中还想大喊:
放心大胆地烧,烧融这冰冷的心,烧化这冰冻的世界!
就这样,野火确实陪了我一段日子,让我在病情最严重的时候得到了体贴,照顾,看到了希望,并让我顽强地生活了下来。至今想来,那熊熊的火焰就是叫人过瘾,就是会让人把暂时的困难忘记。要说在陇西那段日子里所发生的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故事,“野火”也算得是一种:那样大的田野,那样凛冽的寒风,那样凶猛的野火,一个病得奄奄一息的中年人和两个尚且不谙世事的孩子。寂静就这样被打破,快乐和希望就这样诞生。孩子们在不停息的奔喊中逐渐长大,中年人在不休止的自醒中逐渐健康。
(二)盼雨
陇西属于定西地区,全省有名的干旱缺雨地区,定西地区的会宁等县的缺雨全国闻名。陇西虽则接近陇南,湿度比会宁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山上光秃秃的,黄土干裂,沟渠中没有一滴水,禾苗严重脱水,长势极不喜人,所以这儿的人都不大愿意种庄稼,好多年轻人都出外打工,种庄稼、蔬菜成了老汉们的事。
我姨夫就是这样,他原先在面粉厂上班,现退休在家,由于闲不住,经营了五、六亩地。两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陇西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了,看着日渐枯萎的禾苗,姨夫出来进去地叹息:
“这鬼地方,一点儿雨都没有!”
于是出钱放水,一个小时要五、六十元,而地里出产的东西却卖不上好价钱,还有肥料,农药,一亩地节余不了多少。姨夫经常这样对我说:
“种地已没什么收益,不是给后人照看地,我早就没心思种了。哎,这鬼地方。”
由于缺雨,而地里又那样需要水。有水就意味着蔬菜、庄稼能够长好,也就意味着有了大把的人民币,所以看天气预报就成了我姨夫从不落下的功课,每晚的七点半他都准时打开电视,先看地图上的下雨的圈是否将陇西圈在里头,然后忍着看下面。当播音员说到拉萨、西宁的时候他就显得很紧张,我看着他的样子也紧张,因为我已不能目睹他失望的苦状了。
“兰州,晴间多云。”当播音员说到此处时,我姨夫便把遥控器一撂:
“你们看去!又不下雨,这鬼地方……”人已出了屋子。
老天爷也真是的:南方各省经常闹洪,好似有永远下不完的水,而陇西这儿却不分配哪怕是一丁点儿,这儿的黄土地好似是后娘养的,否则上天怎么会这样偏向?
有人说,定西地区的位置高,带水的云彩翻不过定西,那运水的云从海洋起身过河南,跨西安,越宝鸡,到天水,就是翻不过定西,只好转而折向陇南,直下四川了。
我不懂地理,也不大信,但事实确是如此,南方的雨自不必说,天水我是知道的,那儿的气候很湿润,陇南的雨就更让定西人羡慕了,凡是从定西来过陇南的人都会说,陇南那儿水美、人美,好象由于有了水的优势而忽略了这儿的山大沟深。一个兰州女孩大学毕业自愿到陇南支援教育事业,我这样问她:
“你为何要放弃兰州的繁华而到这山沟里来受苦?”
“因为我们的地理老师说陇南水美、风景美。”我听后很是感动。
虽则我姨夫对老天爷已经很有意见了,然而老天爷却丝毫没有体察民情并以倾盆大雨作为回报的意思,依然骄阳似火,万里无云。只可惜陇西平原上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慧眼望穿,却依然在炽热中熬煎。
那天,姨夫不得已又出钱放水,放了两个小时,足足花掉了一百多块。那晚我听见他一直无心安睡,叹息直到天亮。然而他依然没有放弃对老天的幻想,依然每晚看天气预报,依然失望,依然叹息……
有一晚,他突然疯了似的从门里冲了进来,口里嚷着:
“当完了……”我们全部愕然。
结果发现他几步冲进屋子,打开电视,播音员刚好说:
“兰州,晴!”
他扔下遥控器,疾步走出屋子,嘴里已没了言语。
雨就这样和陇西的老百姓较着劲,我也不再有希望,心中总有一种“雨将可能不会再光顾陇西”的担忧。
一月月地过去了,直到农历的五月后期的一个晚上,我姨夫突然高兴地对我说:
“天气预报上说明天有雨了,我的包谷有救了!”
那夜我真替我的姨夫担心,希望天气预报准确,希望老天爷再也不要捉弄我的姨夫,让他稍微安心几天。我想我姨夫的担心比我更甚。
第二天,太阳照旧出来,看那架势,非把陇西城晒透不可,我便很不舒服,再看我的姨夫,出来进去地不安稳。
这天的后半天,突然起风了,一会儿太阳就很聪慧地不见了,一会儿便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我终于宽心了,我姨夫自然高兴地小孩似的。我想不光是我姨夫,陇西县、不,是整个定西地区的人们的心沸腾了,久违了的雨终于在定西人民的千呼万唤中出来了,不是半遮面,而是那样大方,毫不保留地倾泻着它对定西人民的感情。
大雨持续了一个小时,刚一停,我姨夫就不见了,一会儿回来便直嚷嚷:
“够了,够了,足足有半尺深,秋田终于有救了。”
打那以后,那儿便隔三差五地下雨,打破了天雨不再光顾定西的神话。
果然,陇西的秋田长势很好,一束玉米都是三个棒子,并且个个子粒饱满,个个竞赛似地大。可惜我没有亲眼目睹那儿的人的丰收的喜悦,不久我就回陇南了。陇南这儿确实雨多,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陇西可否有雨,姨夫他老人家是否还在为雨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真希望祖国的大地永远风调雨顺,希望中国的像姨夫那样的老百姓幸福安康!
(三)卖菜2007-9-16星期天小雨
由于闲着没事,倒是天天帮姨娘去卖菜。陇西哪儿的冬天是没有过的冷,处处冰天雪地的。而陇西的冬天却并不缺菜,他们哪儿几乎家家都有塑料大棚,全都用竹板支成弓字形,上面铺上塑料纸,那便是很好的蔬菜的家,韭菜,大葱,包菜在这里过冬挺好的,个个长得清脆欲滴的,看了叫人着实喜爱。2007年的年节前夕,正是卖菜的最佳时机,不单价钱好,销售也快。姨夫在地里忙活,姨娘还要做饭,照看孩子,所以人手便显得不够,我这个教书匠自然不能袖手,早早地起来,用车推了各样上好的菜向市场赶去。
姨娘家离菜市场不远,只有大约一里的平坦路。我大抵有点迟,通往市场的大门已经全被大小不等的各色车辆挤了个严实,此时便有几个菜贩子围了上来,我们讨价还价:
“韭菜多少钱一斤?”
“你给。”
大抵他们从我的口音中听出我并非本地人,所以还价很是令我失望:
“四毛钱!”
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因为我常听姨夫、姨娘说起哪儿人怎样看待外地人的事实,临走时他们就告诉我那两天的蔬菜行情:韭菜的批发价是八毛,零售价一块。这儿的人尚且不能给我一半儿的价钱,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一斤一块,少一分不卖!”我巨声说。然后一甩声走了。仿佛还依稀听见他们的嬉笑声。
好不容易找了地方停稳了我的车,将最好的菜放在面子上,左手提称,右手准备搭理随时都可能光顾的顾客。
我所处的位置不好,哪儿很少有买菜的顾客来,我就恨自己起得有点迟,并心里暗下决心明天一定早起强占一个好位子,卖很好的价钱,赚很多的钱。
好不容易来了个老太婆,磨了我半天嘴皮子她只给我九毛钱,我硬是没卖,因为我没有完成一块钱的任务。后来又来了几个顾客,给一块钱的不多,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才卖出了几斤,我便急得只冒汗,平素里教惯了书的,一时就是学不会一个卖菜的,周边的几个同行总是迎来抢购热潮,而我只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俗话说好汉是逼出来的,我的大脑经过高速的运转后我想起了刘巧珍帮高加林卖馒头的事来,高加林日傍西山仍然没有卖出一个馒头,而刘巧珍一会儿的工夫就卖完了,她的方法就是将馒头送给了她的姨娘,而自己的钱给了加林,如此方法我何不仿效之?我用九毛钱的低价将菜卖出,这样下来我一斤且一毛。总共也且不了几快钱,然后我将且的用我的钱陪上岂不很好?大不了我那天不吃早点。想到此处我高兴坏了,并且不一会儿工夫车上的菜早没了。
那天回家我受到姨娘和姨夫的赞扬,我还当面许诺明天一定起得很早,占一个好地方争取卖得更好。
第二天天还麻麻亮我就推车上路了,市场早已热闹非凡了,好在还有空地方,我便挑了个好地方开始工作了,一切进展很顺利,我高兴地什么似的。
“唉,小伙子让一下,我在你这儿过去一下。”是一个四十上下的满脸横肉的人。向来为人和善的我费了好大一阵工夫才让开了一条道。
那人顺顺地推自己的车过去就放在我刚才放的地方。我急了:
“唉,你为什么放在我的位子上了?”
“这是我占的位子。”他理直气壮地说。
“这明明是我占的位子。”
“我一直就在这个位子,不信你问问周围的人。”
“是的,我们可以作证,他就一直在这个位子,这个位子是我们常年包下的,我们付过钱的。”
我知道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的人权,我的人格全都受了很大的侮辱,我很想冲过去给那人狠狠的一拳,或是拿了一把刀砍了他,但我终于都没有实现,只是悄悄地离开了哪儿,我知道我的心都在滴血。以前我一直同学生们交道,学生爱我我也爱学生,我们彼此尊敬,一切都是这样地友好和谐,而今由于疾病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孩子们,看到的都是真的活生生的人与人的暗算与较量,生与死的搏斗,看来我在纯粹的社会中竞争将是一个弱者,一个被淘汰的弱者,我为我日后的生存汗颜。
那天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卖完剩下的菜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家,我仿佛感觉自己住的并非人间,处处只是浓黑的悲凉,那时的我倒是惦起我的家乡陇南了,哪儿有我的亲人,我的学校,我的学生,我的唯一的感觉好的环境在武都安化中学那快不大的土地上,哪儿只有鼎沸的读书声和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那以后我很少卖菜,只是偶然帮我姨娘扶一下车子。再说不久我就在一个师傅哪儿学修电视的了,并且一头栽在电视机里,一时间不再提卖菜的事,久而久之也就将那尴尬的事儿给忘了。
(四)我的老师
2007年3月8日是一个我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日子,因为就在那天我见到了我的家电维修老师张生全,他个子不大,六十岁上下的年纪,是一个很博学的人,喜好文学、书法、绘画,尤其擅长对各类电器的维修,他的电子技术功底在陇西及周边几个县是一流的,他负责陇西、魏源、漳县、武山、通渭等几个县的彩电售后保修工作,在整个定西地区小有名气。
我第一次到他家是在一个阴天的午后,当时他正在睡午觉,张叔的老伴带我直接到了他的工作室,我一下子便被屋内的家当折服了。屋子中间有两张靠拢在一起的桌子,桌子上是橡胶垫子,垫子上边是几台示波器,几块万用表,电烙铁,几台已经打开待修的电视,都是超大屏幕的高清彩电。进屋的左面靠墙是两台书柜,我大概浏览了下,大多都是家电维修方面的书籍: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订的无线电、电子报,家电维修普通版、大众版,各种二极管、三极管、行变、集成块的代换资料及参数介绍,书柜的抽屉内有各种电视、功放、显示器的电路图,书柜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他多年来修理电器的记录及心得体会。我不敢在详细地看了,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非跟定张叔不可,并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汲取他身上上的智慧。但我毕竟心中没底,真不知道张叔是怎样一个人,待人凶吗?只听姨夫说张是他小学时的同学,待人总是很热情的。不过我心中早有一个想法,我要用陈门立雪的精神做他永远的学生。
张叔腥了,好象知道我要来,所以并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
“你来了?来了就好。”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倒先问起我来了。
我便很是有点受宠若惊,半伛偻了身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的,你坐!”
我的紧张的神经开始有所放松。
“听你姨夫说你在陇南当高中物理教师,多么受人羡慕的职业。不知你的维修水平怎样?”
当我说我从未自己修过时他很是不信,只是指着一个待修电视的电路板给我说:
“一通电这个稳压管便冒烟,你顺着这条线路查下去,看是哪儿的问题。”
我着实没有修过,也根本不知道沿着线路该怎样检查,我瞪者那密密麻麻的电路及电子元件无所适从,心中只发毛。
张叔好象已经看出了我的窘态,始信我确实不懂维修,以前只是教几个学生,纸上谈兵,遇到实际问题便就懵了。
张叔翻出了该电视的电路图指着图并对着电路板给我将:
“这个管子冒烟,说明这条路上有大电流,造成大电流的唯一原因是此路存在短路,此路下去涉及行管,行逆程电容及行输出变压器,你把这几个元件检查完故障便清楚了。”
我立时茅塞顿开,顺着此路找去我果然找见了行管、逆程电容及行变,在路用万用表欧姆档测果然短路,于是先焊下行管,发现行管是好的,在查电容也是好的,最后怀疑行变,将行变换新后在路测已经不再短路,通电试机,渴望已久的图声全部出了,我几乎醉了。
于是第一天我就学会了如何根据电路图对应地找实物元件,如何根据线路查找故障,并且我已暗下决心一定要从基本的原理学起,再到电路图,再到实际的元件故障修理,这些关口过不去那始终是门外汉,入不到家电维修的骨子里去。还有就是修理电器不离电路图,离了电路图那就成了无头的苍蝇只会瞎撞,成为不了一个技术精湛的修理工。搞家电维修是一个细活,需要用十二分的热诚去对待,走捷径、怕麻烦是弄不成事情的。比方说在修理开关电源这一部分时一定要短开行电路供电,在主电源处接假负载,并用电流表、电压表监察,来不得半点马虎,否则只会使故障越来越大,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再如取下电路板维修后将电路板归位千万要记着将地线插上,然后通电,如果疏忽引起打火,小则烧集成块,大则烧显象管。所以修理电器有一套严密的工序,如果你按标准的工序进行想出问题也难,如果不按工序办事,造成的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张叔的口传心授着实让我获益非浅,他用他那伟大的人格魅力感染着我,我用我的实际行动紧紧跟上。苦心人天不负,无论田坎路边,花前月下都有我研究开关电源、电路图的身影。我的真诚也得到我张叔的认可,这样下来,在短短的半年之内我看完了张叔所有书籍,亲自参与修复了近百台彩电,亲眼目睹了许多故障机在我们的妙手下恢复了健康,亲身体会了故障机恢复健康后顾客的喜悦,而这一切都是老师给我的,确切地说是我的师傅,亲切地说是我的张叔叔。他六十上下,一生饱经风霜,而他从外表观之只有四十岁上下,岁月在他心灵上刻下的烙印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埋藏在心底。他的对电的理解不亚于牛顿对力和运动的理解,而他只上过小学三年级,但他的电子学功底却让我这个所谓的大学生自愧不如。张叔是高深的却不乏和蔼,他是将毕生贡献给他挚爱的电子事业的,而他却又是一个普普通通活生生的人,一个对事业执着追求、对困难豁达的平凡的人,在他的带领和感召下使我走过了一段激越澎湃却又坚实的路。
(五)我和孩子星期二晴
在张叔家里让我忘不了的还有一个小朋友。他是张叔的孙子,那时还不满两岁,路已走的很稳,却不会说话,只是咿呀咿呀地说些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智力发育,你说啥他都懂,你让他拿笤帚他决不会拿土斗。
“就是不说话,除此而外啥都知道!”张叔每每总是不无遗憾地说。
“言语迟的孩子聪明!”我用不知从那里听来的并没有科学依据的话安慰他。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却偏偏同我有缘,因为在那样大的一个院子里他单单爱我,只要我到,他便挣脱抱他的人的手,张开双臂直朝我奔来,我便将他举过头顶,然后转一个圈放在地上,他便一个劲地笑醉了。
“这孩子还同你有缘!”张叔家的人都这样说。我平日里话少,张叔家有什么活我尽量干,尤其由于同那个孩子的特殊关系所以张叔一家都对我挺好,经常留我吃饭。特别是那孩子,每每我走时总都抱了我的腿子,咿呀咿呀地叫着把我往厨房拉。我是一个与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人,尤其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待我那样好我当然也特别溺爱他,经常给他揩鼻涕,打扫屎尿,在小车上拴一个绳子拉着他满巷、满街地转。此时的他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不哭、不闹,眼神中好似心存感激,我便不觉得心烦,倒是想好些事儿。那时的我想得最多的就是远在陇南的儿子王昭,记得他在走时硬是要把我拉上,因为没有爸爸在身边的日子对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来说至少不能算做是幸福,所以我可以把对儿子的思念转嫁在那个孩子身上,这样我可以安心些。
张叔的应酬多,所以有时候经常是我一个在家,因为那孩子爱我,所以张叔一家干脆把孙子也留下,偌大的一个家就只有我们两个。小家伙倒是争气,从来不哭,而是把我拉到厨房、卧室咿呀地指着让我从冰箱或者书柜的抽蹊中拿好吃的东西:苹果、方便面、火腿肠、辣条子等,都是我张叔平日里准备的,小家伙记得。当我把好吃的东西往他的嘴里送的时候他总要拿半个给我,我不要,他就闹,我没法只好由他。他的心地是善良的,看来三字经上说的“人之初,性本善”是正确的,至少在他的身上。
那次,张叔一家照样出去,我照样看家,照样和那孩子,照样吃好吃的东西。然而终于出事儿了,那孩子拉肚子了,拉得很厉害,我便自责是我的原因,一时不知给张叔如何交代。后来张叔回来,我抱歉地说:
“张叔,都是我不好没有照看好孩子……”
“没关系,孩子闹肚子是常有的事,在医院里打一针吃点药就好了。”
后来我们把孩子送到医院,孩子有点脱水,医生建议住院治疗,我一直守侯在他的身旁,孩子忍受着针扎的痛苦,我却忍受着心箭的痛苦,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由于我的错。孩子小不懂事,可我应该知道小吃吃多了是会闹肚子的,尤其对于一个仅有两岁的孩子。而眼前的正在挂掉针的孩子却只是朝我痴痴地笑,好象丝毫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反而为我们之间的偷吃小吃的秘密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哎,这个小家伙!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两天后,孩子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我的心开始放松,并用责怪的眼神好似在对他说:看你还嘴馋!这就是偷吃好东西的下场,你受罪不说,差点吓我个半死。
这场风波好不容易结束了,可张叔一家却并未对我这个肇事者心存半点戒备之心,照旧经常出去,照旧把孙子留下,照旧偌大的屋子就我和他两个人,他在我精心教导下慢慢长大,由不太懂事到懂事,由不会揩鼻涕到逐渐会揩鼻涕,也学会了自己大小便,待到我离开时他已有了好多好习惯,并且也会说话了,起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后来都会连起来叫叔叔了。
在离开他的这些日子,我经常和我的儿子在一起,而每当看见儿子是就不由地想起他,正如那时我一见到他就会想起我的儿子一样。也许他已经将我忘了,毕竟他年龄太小,如果他能将和我在一块儿分分秒秒记得并且在他能作文的时候记下来,相信会感动好些读者的。
(六)记一次有争议的谈话晴星期三2007-9-19
每年的四月初八,是好多地方敬神的日子,陇西县2007年的四月初八,好似神灵照应是一个晴好的日子,这天有成天上万的陇西人民在仁寿山上朝拜神灵,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们直将仁寿山盖住,他们进香、还愿,有襁褓中尚被母亲抱着的婴儿,有走三步停三分钟的老太,据我不全面的了解,这些人当中还有临近几个县城,他们老远赶来,心之赤诚天地可鉴。四月初八的仁寿山我是前些年过去的,因为对于神灵的有无我尚是在两可之间的,所以要去的心情也不是那样迫切,并且由于忙着处理几个电视,所以从心底决定今年将不再去了。打好了注意便只顾埋头干活,待到再次记起已是在张叔们的饭桌上。
那天张叔的一家留我在他家吃饭。无意间我突然问:
“张叔,你不去仁寿山?”
“我从来不去。”张叔有一遭没一遭地说。
“难道你不相信神灵?”我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继续追问。
“我从来不信。”张叔是研究高科技的,不信鬼神也说得过去。
“我听我爷爷们说,毛爷在世的时候要打倒牛鬼蛇神,我们那儿有一个带头拆毁庙宇的,后来发大水将那一家给冲走了,看来激怒了神灵是要遭报应的,也说明神灵是确实存在的。”我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这些。
当时张叔的老伴也在场,也说起发生在她们高塄乡(陇西的一个乡,张婶的娘家)的一个故事:
“我们村有一个毛爷时代的书记,也是响应中央的号召带头拆毁庙宇的,后来不知得什么病突然死了!”她在张叔的影响下也不大相信神灵,她只是在说明一件事实。
“那只是一个巧合,就是他们没有拆毁庙宇,没有得罪神灵也照样是会被水冲走、得病死的,只是由于他们曾拆毁过庙宇,所以人们将两件从来就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给联系了在一起的缘故。还有那些善男信女,他们原本对神灵是忠诚的,但也有得天灾人祸死了的,只是人们没有往神灵一块儿联系罢了。”
张叔的话好似起先从地底下发出,然后只冲我的耳朵,令我振聋发聩,一时间发生在我周围的信神的、不信神的并且都有这样或那样灾难的人便都齐集了向我涌来,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儿同张叔所说的做一个对比好像确是这样的。人的生老病死本是一种自然的现象,与信不信神好象并无太大的联系。而我却对神灵的有无彻底怀疑了,张叔一家不相信神灵也不见得张叔有什么不好,可谓家庭和睦,家里要啥有啥,张叔前些年一直开车出行却从未出过事儿,他一生平安的秘诀就是干事从来都谨慎认真,他每次出车时速不超过六十公里,他经常这样教育他的后人:慢是贻误不了什么的,他从陇西出发开车上兰州花两个半小时,别人花两个小时,别人提前半个小时到达兰州也没见他多得到些什么,他迟半个小时到兰州也没见少得到些什么,但是安全度却分外地高了。他从来不喝酒,他们陇西有这样一种说法:把那些酒后驾车、骑摩托车的称做“抢棺材”,你酒后开车阎王爷想不要你也就难了。
接着张叔又开始批评那些风水先生了。
“前两天来了个撅头山(陇西县的一个最偏远的山村)的风水先生,他自称自己会看风水,那为什么先不给自己看一个好风水,不是住在陇西县城,也不是住在北京、华盛顿纽约而偏偏祖祖辈北辈住在人迹罕至的撅头山呢?”
对于张叔的一席话我不敢枉加断言,因为对于神鬼一说我是半信半疑的,所以很怕招来祸患,我没有张叔那样的禀赋与胸襟,所以只是听听,然后懂得自己怎样勤谨做人,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我也能象张叔那样脱开神鬼的桎梏,也许还会活得自在些。只是现在可真正苦了我们这些半信半疑者,由于信得不深,万一神灵真的有也得不到什么特别的照顾。并且缩手缩脚的个性毕竟会影响自己进一步的发展,待到暮年,蓦然回首自己已经贻误的岁月已经晚矣!
张叔的语言还是让我在实践中继续摸索吧!
(七)飞驰的田野2007-9-20晴星期四
和张叔在一起的日子很美,除了他的精湛的电子技术,风趣、有名的谈话让人如坐春风而外,还有就是骑乘在他的摩托车体会风掠过脸面的感觉。
陇西的春天自与别处不同,这儿虽则少雨却多太阳,这正好适合家电特约维修行业,出门在外免受淋漓之苦。文峰镇的用户来电话了,说是刚卖的34寸高清彩电出现了枕形失真故障,顾客很是恼火,信息传到张叔这儿。张叔经过初步的判断、分析之后认为是数据总线出了问题,于是带齐了资料,我们骑乘摩托车出发了。
陇西的春天依然很冷,张叔怕我冻着,将钢盔帽给了我,我也就不客气,心想自己先耍一下人好了,经过这简单的打扮我甭提有多威风了。陇西县城距离文峰镇有二十多里的路程,都是宽展的直大道,周围是一片很大的田野,油菜刚刚从地里探出了头,洋芋也刚刚露出了角,桃花、杏花含苞欲放,扬树、柳树青翠欲滴,阳光当头照,小鸟枝头叫,那种惬意只是用相机无法拍摄,用笔头无法写出。我就坐在摩托车的后头,迎面吹来的微风全被张叔那过胖的身体给挡住了,我只感到馨香并无冻冷之苦,我只是尽量探头出去看两旁的风景,汲取大自然的营养,回应小鸟给我们的招呼;体察生物们的感情,感悟大自然的禅性。一切愁绪尽皆散去,无数好感齐集袭来,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并非多余,恶疾只是暂时,健康迟早会来。
不知觉间我唱了起来:
“桃李芳菲梨花笑,只看那雨润花枝俏,雨润花枝俏,香茶一杯迎君到……”
“王老师,是西游记中的插曲吗?你唱得太美了,再唱几首吧!”张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慢下了前进的速度,好象要专心听我唱歌似的。他很崇敬老师,从不喊我小名,总是称我王老师。
如此的良辰美景又有知音相随,我自然歌趣大发,接着又唱: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哎红得使人红得使人不忍离去,他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后来我又唱到抗战时期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南泥湾》等革命歌曲,没想到这些歌曲张叔个个爱听,看来他也是一个性情中人,生活中充满了歌声与快乐。他的烂漫的青年是在文革度过,也许也曾经作为一个知识青年下过乡,插过队,开垦过北大荒,也正是他们这一代人才真正能够体会生活,热爱生活,懂得爱情,喜欢歌唱生活。
“张叔,你也喜欢唱歌吗?”我忍不住这样问。
“喜欢,比什么都喜欢,甚至比我的生命。”
“那你唱一首好吗?”
“对面山地那个高粱粱上那是一个地谁,那可曾是我那要命的二妹妹……”张叔终于执拗不过这春情画意,撤开喉咙唱了一段信天游。那黄土,那高粱,一对情人被分开在两面的情景顿现眼前。
田野终于被我们抛在了脑后,前面依稀可见楼房,人群,那是文峰镇到了,我们按照记录的地址找到了顾客的家。根据现象分析故障并非出自数据总线。拆机视之,乃是枕形失真电路的一个三极管虚焊所致,重新焊过,开机图声正常。我们又踏上了回家的征程,一样地飞驰过原野,回到姨娘家里。
(八)姨娘家的小狗2007-10-5星期五小雨
说真的我差点将她忘了,直到这次利用国庆放假他小舅结婚之机又一次到姨娘家,看到她对我只掉眼泪,我才又重新记起我们的在陇西的那段过去。
其实我将她忘掉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她只是一个小狗,一个动物,但论我们之间的感情那却是非同一般的,至少是不该将她容易忘了的。据说她来姨娘家已经有些年头了,已经生过两窝狗娃是七个孩子的妈了,但她个头仍旧不大,斤头不及普通狗的四分之一,一身的乌黑的毛,看了叫人有点小巧玲珑的感觉。由于她全身的黑毛,所以大家都叫她“黑子”。
也就是这样一个尤物我姨夫却不大喜欢,经常嘴里挂着的话就是:
“要么送人,要么买掉,要它有什么用!”
姨夫这样说道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没时没节地叫,尤其到了晚上不管有什么响动,她都要没完没了地叫,再加上邻居家的凑在一起那真是山摇地动的,吵的人根本无法入睡,我们这些年轻人道还睡的着,象我姨夫哪个年龄段的人可就苦了。更可气的是她经常在晚上出去走亲访友,回来时都在夜里十二点后,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只好上了门先睡了。
“当当。”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我们还没有理会。
“当当当。”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们从梦中醒来洗耳恭听。
“当当当当……”我们便不在安宁,以为敲门者有天大的急事,当时还都没有想到是她。急急地跑了去开门,却从脚底下窜进了个她——黑子。当时人的那个气很想就在她的屁股上踹几脚,可她已经前前后后地同你亲热上了,那种矜持态度叫人再不忍心下手。
“你再夜里出去,再在晚上人入睡的时候叫唤我非将你送人不可。”我姨夫曾当面这样警告过她几次。然而她依然我行我素,有一段日子是天天出去,很晚回来,全家都被她闹腾地不得安宁。
有一天晚上我姨夫给玉米放水很晚才回来,刚刚睡着就听见了很有节奏的一阵敲门声。我们都知道准定是黑子,只是都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不大会儿就听见我姨夫唉声叹气地起来了。门开了,黑子进来,我姨夫顺势就是一脚。可黑子的速度太快了,没有踢着。我姨夫关了门,又蹒跚地进了屋睡下。
“汪汪汪……”黑子又叫上了,接着邻居家的也叫上了。于是我便听见了我姨夫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安睡。而黑子却全然不知,她依然在履行她作为一个狗的职责,对着墙外的也许在她以为是小偷的黑影乱吠。
我姨夫终于睡不着,终于又起了身给黑子最后的警告:我明天非把你送人不可!
第二天好不容易来了,姨夫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黑子绑了,硬拽着要送人。
“黑子怎么着你了,你非要将她送人不可?你给我把黑子好好放了,否则我同你没完。”我姨娘不知什么时候吼上了。我姨夫不能不听我姨娘的话。我姨夫顺势将黑子踢了几脚然后放了。待到我去看黑子时满脸的泪,那是委屈的泪,这一点我最清楚不过。在她以为她出去交友并没违法,交完友按时回家也没犯什么法。看门护院那是狗族们的传家宝,如果狗族们连这一专家宝都丢了那他们还有今天的发展吗?他们不是连种族都灭绝了吗?
那天我姨夫患了严重的感冒,夜里出去了几趟没穿衣服受了风寒,再加没有睡好抵抗力差。打针吃药折腾了好几天,差点不得好了。
从那以后我便尽量约束着她的行踪,尽量不让她出去交友,为了姨夫全家的和睦和健康我强迫她作出牺牲。万一有时候没有看好叫她跑出去了我便睡醒豁点,听见敲门便急急去开。
也许是我对她的极好理解她对我也确是极好,每每回家她都要给我热情的招呼,虽则这要让我付出弄脏衣服的代价可我还是乐意。每每我出去她都要跟着,她不咬人,这倒使我很是省心。只是她有一个好闻人脚的坏毛病,尤其是姑娘家的。每每看见女孩子家便远远地跑去将人家的脚嗅来嗅去,往往吓得那些姑娘不敢再动,脸色难看。直到我对她们说“这狗不咬人”并将黑子吆喝了去之后那些姑娘才敢挪步。
黑子有极好的禀性那就是从来不偷吃东西。我曾作过实验:在她面前放一快肉然后你便远远地看着,她虽则馋得直流口水却不上前叼起。再加她从不动口咬人所以一直在巷子里的影响很好。离家不远有一处市场,那里有卖饭的摊贩、卖肉的肉贩,每天她都自己出去将肚子混的饱饱的,也吃得胖胖的,从来不让我们为她的吃饭操心。
然而她对人依然存有戒心,她怕自己被别人捉了去,所以从不让陌生人近身,总是远远地躲着,虽则有好多人打她的注意都未得逞,再加她特有的识途能力所以从未丢过。
也正是由于她对人们太多的戒心而使她也挨过很多的饿。
有一次我照旧同她一块儿出去。我在一个面摊上吃面,离面摊不远就是一个肉铺,生意很是兴隆。肉铺底下有好多的肉屑。黑子试着去吃。正准备吃那碎屑时主人正好出来,她便急转回来。然后主人又进去,她又试图去吃,主人又出来她又跑开,这样地反复,直到我的面吃完她一口都未吃到。我开始为动物们的弱性可怜了:主人进出只是为了很好地卖肉,出来将肉切了,进去将肉称了,再出来包了递给顾客,然后再切了进去,再称了出来……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桌子底下的她。而她却全然不知,总是提防主人随时都可能出来的一顿拳脚。我有心给她做一番解释可她毕竟是狗,并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想到此处我不由得一阵心酸:看来动物毕竟是弱小的,智力底下的,我们人类应该多理解她它们,多关心它们才是。它们是生物,我们也是生物,由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们可能在一块儿相处,理应是要多一份理解和照顾的,因为不管是什么动物它们都是弱小的。
黑子不常流泪,一次是被我姨夫踢了之后;一次是她的孩子被送人或卖了以后;还有一次是我这次重新到姨娘家。记得走时是在夜里,也没有给她打招呼,也无法给她打招呼。我走了的这一个多月里也许是她感到没有过的孤单了,所以日日想起我,所以当重新见到我的时候便不由自己流下泪来,并且流了那样多。可惜我同她在一起的日子很短,并且走时照样没有给她打招呼,一旦这次她又重新明白过来不知将又是怎样的结果,再说我一时半回还没有重新到陇西去的念想。
(九)我的歌声2007-10-5小雨星期五
我原本是爱唱歌的,并且自认为是唱的可以的,尤其是民歌中的陕北民歌。不过这些都是天生的,后天几乎没有任何的发展。上学那会一来家里穷没有这个条件,二来学校压根就没有专业的音乐老师,所以极好的音乐天赋也就这样眼看着凋零,败落。可我依然保持唱歌的习惯。只是武都这儿没有给我唱歌的条件,他们说我压根唱得就不怎么样,再说在学校这个小杂院里声音还没出来人家早就当噪音将耳朵先堵上了,我也知趣,便不再唱。真是知音难觅,美好的歌喉只好被压抑。
而在陇西的那段日子境遇却大为改观,在那片广袤的田野上没有任何拘束,你尽可以放声高歌好了。
首先激起我唱欲的是我的老师——张叔,他也是一个好乐的下家。每每修好一台功放,为了试机,我张叔总要接上音响,插上话筒唱上一曲。那次张叔央及我来一手。我便没有客气,顺势就是一首《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只唱得我姨(张叔的老伴)也放下手中的活计静静地听。唱完之后我张叔的掌声便响了起来,紧接着姨姨也跑过来连声说唱得好,还有我张叔的后人、媳妇、孙子都拍手叫好。这便极大地鼓舞了我的唱劲,接着我又来了《十送红军》、《在那遥远的地方》、《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等歌曲。同样受到了张叔全家的青睐。
从此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每修好一台功放都要对着话筒唱几首,因为我的歌声有很好的群众基础,我张叔一家是我最好的听众。
张叔的姐姐家在西安,那两天也来张叔家。听说她也是一个好乐的下家,并且在领导、表演方面造诣很高,曾经参加西安组的红楼梦中六姥姥角色的竞选活动,虽则落选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还是她们小区的负责人,手下管理着一百多户人。在张叔家她闲着没事成天唱歌。她的歌确实唱得不好,常常跑调,但契诃夫都说了:我们的生活需要歌声,就是把1唱成2,把4唱成5也不要放弃歌唱(出自《绞刑架下的报告》),也许张叔的姐姐就是受到此文的影响的缘故。
“小王唱得好!”有一天,我听见姨姨给张叔的姐姐说。
于是张叔的姐姐便执意要我唱。我胸有成竹,立马唱了一首《葬花吟》,真是凄婉动听,感动了在场的所有听众。
张叔的姐姐已是连声叫好,接着我又不吝歌喉,先后唱了好多歌曲。歌唱得久了也就彼此熟识了,于是聊起了好些事儿。当我说及自己并没有在音乐方面有所发展时,她连叫“可惜,可惜!”其实自己也早已想开了,人生短短几个秋,况且自己已如日中天,未来已不可追,还强求什么呢?
爱听我歌声的还有我的姨娘全家,几个他舅,他妗子都是好乐的主儿。我姨夫也不单好听还好唱,常常是当全家人都不在的时候自己开了功放唱上了,什么秦腔、陇西小曲、《洗衣歌》、《美丽的草原我的家》、《天路》等,一样地好听。我姨娘不会唱却爱听。在这样一个好歌的家里我自然是有了用武之地,更是唱得天昏地暗,全不管春夏与秋冬了。这次他小舅结婚,全家也是难得的团聚,这真是天给的好机会,我自然没有放过。新卖的功放、音响、DVD,都是上好的歌碟,最能体现我歌唱功底的设备,可把我乐哉坏了,你方唱罢我登场,我方唱罢她登场,一时间姨娘家成了歌的海洋,成了歌的世界,真是歌也到了极点,乐也到了极点。
然而不久我们就四下里散了,我们各有各的活儿,各有各的事儿,国庆刚过,他小舅的喜酒未凉我就回到了武都,回到这个小院,又悄然没有声息了,担心些该担心的事儿,干些只是为了生计的活儿,并一步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