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航空难,一百多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百多个家庭,一百多种疼痛!今天我想说说,这其中一种,让人心酸泪目的疼痛!
有一个单亲妈妈,一生中,在想为自己活一次的途中,坠落。
她叫归惠燕(化名),39岁,前不久刚给女儿过完生日。
登上MU5735,是去广州打工,她想在离婚后,给女儿过上更好一点的生活,所以,不远千里劳碌奔波。
兄弟姐妹七人中,她是大姐,小学没读完就出去打工。
在工厂,她认识了丈夫,从广东远嫁云南。
16年间,只回过一次娘家。
丈夫不顾家,赚钱少,生活却花天酒地,她打着三份工。
这就是她短暂的经历,几句话就已概括完毕,却写尽了千千万万个普通女性,隐忍、挣扎、努力存活的一生。
电影《我的姐姐》中有一句台词:我是姐姐,从生下来那天就是,一直都是。
姐姐这个词,生来就是要付出的。
坠机的这个单亲妈妈,出生在潮汕一个普通家庭。七个兄弟姐妹中,她是大姐。帮扶家里这件事,每个姐姐,在成为了姐姐的那一刻,便是一生,无怨无悔的付出。
童年时期,妈妈坐月子,她就帮着带孩子、做家务。小学没读完,她就辍学去工厂打工。在妹妹记忆中,姐姐就是“半个妈妈”。挣的钱,如数寄给家里;其他弟妹打工,她带着入行。弟弟妹妹的工资,也都是她保管,上交给父亲。
她也是最懂得体谅父母的那一个:因为,父母吃过的苦,也都是她吃过的苦;父母走过的路,都是她一路走过来的路!
挣钱给父母盖房,供弟妹读书、结婚,似乎是她生来就要承担的义务、责任!拼命挣钱,养活一家,使一家都过得好一点,是她作为长姐,发自心底的自觉、意愿。
直到结婚成家,负担才能够暂时卸下。然而,在另一边,她需要再重新撑起一个家来。
她在深圳打工时,遇到了后来的丈夫,远嫁云南。
自此,她从姐姐变成了远嫁的女儿。
妹妹说,大姐只回过一次家,那年暑假几个姐妹都回了。一家人团聚,在家附近的海边游泳,过得很开心。
这也许是她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真正快乐时刻。
但自2018年以后,妹妹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姐。
生活的细节、心情,都在电话、微信中传达。
她每次都说,自己过得很好,公婆都对她不错。
家人不曾怀疑,也很少追问。因为,因为她是大姐,一直以来,只有姐照顾、关怀弟弟妹妹和一家人的,哪有反过来姐被照顾和被关怀的呢?被赋予“姐”的那个人,似乎天生就坚强、隐忍、默默付出,胸怀宽广博大,无需被呵护,被关爱。
殊不知,远嫁的女儿,打碎牙只能往肚子里吞。哪怕委屈,也只能自己扛。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担心,一如幼时,在家人、弟弟妹妹面前:姐,永远是最能吃苦的那一个,姐,永远是最坚强的那一个!
直到她不堪忍受婚姻里丈夫的家暴、花天酒地,婆婆的冷漠,而勇敢走出来,只想为自己活一次,而这一次,竟然是在登上MU5735的东航机上……
……
这,使我想起了我的秋姨,我的姐姐,上一辈的姐姐,天下的姐姐,和世上所有那个叫“姐”的人……
那一年,我们的境况乌云密布。二姐就劝慰我们,不管有钱否,都一定要回家过年,不管有多少事,一回家,就都没事了!
年前夕,原本是与二姐约好,结伴同行的,可是不知为何,他们临时改变主意,提前行程,先走了。
其实,二姐,他们也不过,比我们早到了二十四小时。可是,在我们还刚跨入老家的省份,到村子里的家,至少,还要四五个小时的奔程时,二姐他们却早已打了不下十个电话,问我们到哪里了,她好准备饭菜,以免,菜凉了,或,吃不上饭。
他们也是常年在外打工,过年才回家,这一年都没有在家,在先到的这几个小时里要打扫和整理的实在太多!然而,就在车子刚盘旋进村口,二姐的一家早已等候,嘘寒问暖,帮忙卸载物品,就像他们一直住在家似的为我们接风洗尘。刚跨进她的家门,一桌的饭菜早已摆好,香气四溢,每张凳子前正中线上放着一对碗筷,一切就绪,只等坐下来吃了。就连我们的睡房、床铺、被子、洗换的拖鞋、睡衣、洗脸的毛巾和嗽口的杯子,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二姐都为我们一一准备好了!
落叶归根,远嫁的我们,一生的情结,不过是再回到那根源吧。在那一刻,我明白了,姐临时改变主意先走的缘故了!
不管有多少失败,挫折,压力,可是当脚步一踏入一别上千个日子的故乡,那特有的弯弯曲曲的小路,杂草丛生的山岭,迷雾蒙蒙的天空,和那融进血液里再熟悉不过的皱纹满布的面容,心便被融化了,烦恼痛苦自然而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二姐家,柔软暖和的大被子就像香甜的果汁,让人回味着不想醒来。神清气爽的第二天早饭后,二姐和我一起回真正的娘家。姐家离母亲家不远,半个小时的走路,就到了。父母没有和嫂嫂一起住,而是单独在老旧的巷子里,用卖农作物攒了大半生的积蓄买了两间瓦屋刚刚翻新重整,两老住进去了,虽是清苦,但也简单宁静。见到母亲,是在嫂嫂家准备的午饭已端上桌时,刚从农田里打下裤管的她才从我顾盼的视线里,远远蹒跚着而来。
“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村上春树的话,之所以被那么多人记得,是因为,一语触痛了那么多人。只是分明記得,记忆中的母亲可是“万能”的,饿了找她,冷了找她,累了还是找她,她是那么高大,无所不能……在这前不久母亲是摻了白发,但微胖,能耕善种的她腰背绝对还是板直的,跟我是平视的,而现在,我面前的她,突然,直接就像秋天的树木枯了,矮了,小了一大截,粗黑的棉大褂空空荡荡,腰背弯驼佝偻,被冷风吹刮的脸像檀木的老红,阳光一照射,两颊的粗皮像晒干的海带,上面像用刀子刻划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划痕,双眼浑浊,泪渍斑驳,随时都会因风而泪流满面。愣了好半晌,恍若隔世的我才如梦初醒,心如刀绞。
母亲是五十年代出生的人,虽然幸免于战乱,但是刚刚抗战胜利,饥荒贫困还如山击压着人们。母亲算得是“童养媳”,从未进过校门,扁担倒下认不得一个“一”字,她上下有五个兄妹,她排行老二,只有几岁便被寄养出来,长到十五六岁,便被指为跟父亲完婚,父亲上三代无传,是外孙过继给舅舅,很是被宠。五世同堂的大家庭,田少人多,常常吃上顿没下顿的困境,可没少为难母亲。她一边哺乳我们四姐妹,一边挣工分,一边照顾老弱的太爷和太祖母。她每天就像陀螺一样旋转,又像奶牛一样哺乳着我们,可不被重视的她,在那个过份重男轻女的年代,自己虽是被抛养弃顾,对我们四姐妹,却从来都是个个疼爱有加,她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还分什么男孩女孩呢?以后你们就明白,女孩哪来的家呢?可是有姐妹,你们就有家可回呀!每每说至此,难以释怀的往事总是让她悲痛哽咽不止。
母亲被寄养出来之后,太祖母并未马上如愿盼来孙子,而接二连三落地的还是孙女,因此,太祖母对外婆更是恶言相向,对不该到来的孙女也更加粗暴刻薄。就在迎来第五个呱呱坠地的孙儿,太祖母终于展露出她那难得的笑容时,我的外婆,却因为常年眼疾和经常被婆婆挑训后的暗自垂泪,导致双目完全失明了。外婆失明,最苦是秋姨。不到十岁的稚嫩双手既要照顾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妹。秋姨很懂事,总是护着聋哑的妹妹,疼爱弟弟,把失明的母亲打理得干干净净,但还是逃不过太祖母的刻薄。
有一回,聋哑的小姨,看到弟弟手里拿不稳的热乎乎的红薯掉到地上,就一个箭步跑过去抢起来,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奶奶看到,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秋姨正在旁切猪菜,见状赶快打手式示意小姨快跑,这可了得,奶奶更气了,一边拿来树条抽秋姨,一边骂道:“你们不好好看弟弟,还抢他的东西,看不揍个皮破,你们是不长记性!”满含泪水的秋姨想辩解,却是越说,奶奶的树条下得越重,只有她明白小姨无法张口说出的话,她哪里是敢吃呢?
外婆失明丧失劳动力后,老实巴交的外公一双手更是养不活这个家,徒有四壁的屋子里,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在秋姨做好了饭,为母亲盛好了饭,再为弟弟妹妹各盛一碗,最后自己端着碗走到灶台的锅口前,望着一眼可见底的黑黑的大锅,上面巴结着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喷香的锅巴时,她犹豫了,迟迟没有再伸手去抓锅铲。因为,她直觉到,有一双严厉的眼睛正盯着她,好像她一伸手,这隐忍了许久的目光就会爆发出来喝住她。于是,她空着碗,轻轻地走开了。这时,只听得见弟弟冲着奶奶喊:“我还要,我还要一大碗锅巴!”秋姨揉捏着肚子在隔间,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想:若是弟弟吃得饱长得好,这又何尝不是好呢?
很久以来,她便是这样安慰着自己。以至于幻觉让她认为,只要她不吃,那亲人不是都可以活得更好吗?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她端坐下来,眼前浮现出她接过母亲的碗后,母亲安静的脸,和弟弟妹妹吃得精光后,欢快的笑容,她嘴角微微一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随即便把早已准备好的液体一饮而尽......
还未来得及与我们谋面的秋姨,十五岁还不到,就这样走了。不久,无能为力而悲伤过度的外婆与世长辞,聋哑小姨嫁给了隔村同是残疾的人家,这个家,就只剩下太祖母、外公和小舅了。现在,小舅不仅能吃饱,而且还有所剩,太祖母无话可说了。
可是半个世纪后,长眠于地下的太祖母永远也想不到,她当年对秋姨的刻薄和对小舅的宠溺,是多大程度上影响了舅舅的一生……
从小在奶奶的蜜罐里长大的小舅吃不了苦,更不懂得与人分享和相处。他养鸭、种西瓜,可是鸭蛋卖的钱不是存起来而是全部换啤酒解饮,种的西瓜卖不出去,他不是分给邻居,而是毫无节制地狂吃,吃到肠胃糜烂。肠胃术后还未康复,他就又管不住嘴,照样乱吃乱喝,睡凉地,喝冷饮,凉气风湿早早就侵蚀着他全身。再次手术后,他差不多已丧失劳动力。饥荒的年代早已远去,但是舅舅却因管不住自己穷困潦倒。
某个胡同小巷子里,一个背部完全弯曲成90度角的中年人,在低头帮人钉鞋逢鞋,那便是我的小舅。时年,小舅还不到四十岁,但是只能靠着不那么费力的擦鞋逢鞋维生了。可是这个收入太有限养不了家,舅妈无奈,便携子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记忆中,母亲总有个特别神秘的竹篓子,那个篓子总是用黑碎布盖得严严实实,放在我们绝对够不着的地方。母亲总是趁我们不注意或不在场时轻手轻脚走过去,表情复杂凝重,好似怕被人发现,打开,塞了一团什么东西进去后,马上又盖上恢复原样,然后表情也恢复了原样。后来,我发现,这个篓子在十天、半个月里总有一天是不在那个位置的。那便是母亲去看望小舅的时候。每次去,她总会小心翼翼取下她的这个“宝贝”带上,然后撇下我们,来去匆匆。其实我们都知道了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是鸡蛋、零钱……四十多岁的小舅脊椎已严重变形,腰部90度折合粘连,整个人站着,头却就要贴着地了,已然动不得,出不了门,生活日常用品全靠姐姐隔三差五来救济打理。
那年的小舅,仅靠着一部老人手机与外界保持着联系。在卧床了一个冬天的某一天,半夜,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只听得微弱一声“姐……”后,便没有了回音,母亲知道大事不好了,起身便摸黑冲进了夜里,乡间早春的夜晚,漆黑不见五指,寒气还凛冽逼人,母亲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一个人拿着手电筒跋涉了七八里的山路,其间有一段险峻的水库路,母亲脚一滑险些滚到了水库里。她爬起来,稳住身,吸了一口气,再快走,她知道,小舅一定还在等着她的。赶到时,天都快亮了。小舅奄奄一息,母亲冻僵的手捉住了小舅的手,使劲摇晃,他才微微睁开眼,一看到姐姐,眼泪顺着眼角就淌了下来,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两张如同荆棘丛生的脸,这是做了半个世纪的亲人的脸,仍然祈求时空一直停留……小舅张了好半天口才跟母亲嗫嚅道:“姐,我真的,对不起你们!我只给你们添了麻烦,弟欠你们太多了!还有,我,这下,可以见到秋姐了,如果再有,再有两碗饭,我一定,只吃一碗,一定,我一定先分一碗给她……”说着,舅舅在母亲面前,悲伤地走了……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每个幸福无比的童年,总是有一个呵护而相让的姐。我的童年也不例外。母亲要上工挣分,差不多能够走稳的时候,我便是二姐带大。两岁多的我,又胖又重又蛮不讲理,趴在五六岁的姐背上,就再不肯落地,可姐还要上山打猪草,山路坑洼不平,总是把姐整得哇哇大哭;姐要和同伴躲猫猫,我可不干,总是搭在她的背上把她累得脸红脖子粗;最后就连她跳绳,我照样也要一同体验那忽上忽下的感觉,一个背着一个跳,这是什么味儿……可我全然不管,在姐的背上一趴就是一天。后来每回忆至此,姐便要刮我的鼻子,说现在要我也背背她,体验体验……语气里满是嗔怪,眼里却满是温情。
小时候姐妹多的烦恼,无非就是吃穿用。越是在物质匮乏时,越是最不懂事的时候。跟姐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是,一块带图案的橡皮,这是我最珍爱的一件奖品,可是晚上在案板上一块儿写作业时,姐借去用后,不知滚落到了哪个角落,一时硬是找不到,姐一再跟我道歉,我不依不饶,非要她赔。她说,我帮你打十天的猪草洗十天的碗总行吧?(母亲没空在家,家务都是我们轮番干。)我乐呵呵。有一天,她突然就瞟见了安然躺在我文具盒的那块橡皮,我无言以对。我想这下姐肯定得跟我大吵一通了,哪知她看了看我,只是轻轻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当晚不是都拿出来用了吗?我早看见啦!”“但是,”她撇了撇嘴,说:“要是比起还要背着你跳绳,那我还是情愿替你打一篓猪草洗一顿碗!”说完我们相互哈哈大笑。
和平稳定的80年代,打工的热浪已一点点涌进这个闭塞的小村庄,三年级的暑假,姐经熟人的带领,去了县城打工。9月初,四年级的通知飞向这个天真烂漫的十二岁女孩时,姐却选择了留在县城,从此,告别了校园,早早踏上社会征程。姐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便是,我给你买了一个大大的印花橡皮啦,过年时回来带给你,你可一定要好好读书哦,现在学费不用愁啦,我每积存半年应该付得起你一学期的学费了……自此,我每次都盼着一个个节日,因为遇上长假的节日,姐就可以回来住几天,给我带许多许多的小礼物……
可是没有亲身以试,何曾知苦呢?在不用愁学费的宽敞教室,我却并没有好好珍惜时光学习,而是向往着外面的自由。当我逃学弃课出现在姐的面前时,她惊呆得说不出话来,她说,你不好好学,你这是要干嘛着?第一次,姐非常严厉地训斥着我。姐在武汉最繁华热闹的车站旁帮一家小面馆做小吃,十五岁的她,已熟练掌勺炒得一手好菜好粉,因为她能独挡一面,老板便安排她上夜班一个人做店里的大小活。说是夜班,其实倒不如说是连班,因为她每天都是从头天晚上干到第二天中午,下午才睡三四个小时,晚上又接着掌勺、洗碗、招呼客人。就在我连客人的一个要求半天都弄不懂,脸与脸混淆,菜炒出来根本不知道送到哪桌时,我逃也似的爬上了回老家的车子。车子开动后,看着与我大小差不多,却因作息颠倒早早发胖的姐,站在喧嚣的人群中,承担着本该是二十岁才做的事,我的鼻子酸了。
……
母亲坚持要在她刚整新的小屋里置办年饭,虽是地下水井还没来得及打通,吃水还得一担一担挑,和四对儿女,七个里外孙,加上父母自己,快二十人了,有点挤爆了她的小瓦屋,但是我看到了她古木般纵横交错的脸上流光溢彩,儿孙满堂的幸福让她笑容可掬一捧。在鞭炮声声热气腾腾,菜香四溢的大团圆席间,外公外婆无一例外地给每个小宝贝们塞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小朋友们欢天喜地喜笑颜开,逐一跑开,有的偷偷去角落拆了,有的迫不及待就地打开,有的交给了妈妈……宝贝的交给了我,想想这又是外婆卖了多少袋花生,挖了多少筐藕,挑了多少斤油去换来的呢?……就在我五味杂陈时,母亲已把两桶各一百斤的油推出来,一桶花生油,一桶菜籽油,共两百斤,一边吩咐父亲抬上我们的车,一边交代我日后怎么保管和怎么吃,我上前拦住父亲的手,母亲火了说:“这是自家种自家榨的,原汁原味,健健康康,何以不要?”我无以抗拒,只能任由父亲和母亲矮小佝偻的影子一趟又一趟地朝车子里塞着鸡蛋、花生、红薯、瓜子,油……直至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密不透风。
大团圆后,即是分别之际,我得赶回婆家团聚,此去经年,再见是何夕,远嫁的我不得知。车子缓缓开动后,身旁的矮屋、秃树、刻进生命里的脸都在缓缓倒退,远去。这时二姐气喘吁吁飞奔过来,我摇下车窗,问她什么事,她一边拿出我熟悉的包,一边说:“你的包!”我才想起几天前包落在她家了,可是早上团圆的时候她不是给带过来放我车上了吗?来不及细想,她嘱我关上窗户快走。车窗外,还裹着围裙,佝偻着背,迈着小碎步的母亲跟了上来,车子再次准备停下时,二姐朝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快走,母亲被姐搀扶着转身了,朝我们相反的方向离去……
车子因为山路崎岖颠簸不止,晕车使我几度差点儿呕吐,我打开姐送回的包,准备把手机塞进去然后进行“冬眠”长途跋涉时,赫然发现包里躺着的一个厚重、结实的大红包,厚厚一沓钱使晕头晕脑的我一时难以点清……
故乡的山山水水,最终彻底消失在一幢又一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背后。而百转千回后梦魂萦绕我的始终是——故乡的路,回家的路,这最美最动人心的路。有母亲便有家,而母亲老了,我知道,生老是自然,不承认和不愿接受的那一天终将会到来,但是,还有姐,这世上叫“姐”的那个人还一定会伴我走很远很远的路,远到天边……
愿归惠燕在天堂也做回了弟弟妹妹,而不是一直当着姐姐。愿我们都能善待、爱戴世上那个叫“姐”的人。因为,她们这一生,真的还没有为自己活过,要么,来不及;要么,就从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