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听许巍,老不听朴树:《爱如少年》与《生如夏花》
文/江北客@渔樵令胡@千江寻一客
如果你是一名愤青,或许会觉得这盘专辑不过瘾,我说的是,《爱如少年》。
这其间,似乎有一道分水岭。隐约勾勒出你眼角的纹理。
有证据显示,过了二十五岁的男人,心就像一个果核,只剩下一条缝。(王安忆《长恨歌》)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甚至有人断言,过了二十五岁的男人,不会再有真正的爱情。
爱情是绚烂的鲜花,凋谢时随风掠过,是划过夜空的烟火,明灭间一闪而逝。
绚烂至极,终究要归于平淡。平平淡淡才是真。
生命的溪流,不论曾经历过怎样的水流湍急,终归要汇入平静的河水,注入大海。
曾有位诗人,用他的生命啼血,“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而不惑之年的许巍说,我不当诗人很多年。他只是淡淡地说,“每当我感觉到你,就听到有花开放的声音,每当我感觉到你,心中的花就开满世界。”
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我们原本可以用更加禅意的方式来感受这世界。甚至,比当年朴树的《生如夏花》更加“菩提本无树”。
不必如此激烈。不必如此愤怒。
不写诗,依然可以,“在这些奇妙音符里”,“听到闪亮诗句”。
年少轻狂的时候,大可做《傲慢的上校》,大声怒吼,“命运如刀,就让我来领教。”
在“最美的时光”里,你大可以去一趟《彩云之南》,流连忘返于蝴蝶泉边。
三十而立,当岁月的年轮缓缓碾向不惑的时候,我们则更应该站在《彩云之巅》,告别从前那个“无可救药”的上校,做“风之子”,“山之子”,“太阳之子”。
曾几何时,许巍也曾站在城市摩天大楼的顶上,如斯吟唱,“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
可那时的他,毕竟是身在钢筋水泥的囚笼之中,心猿啼血,心泉汩汩,奏出自由的音符。
我们听得出他的顾虑,他的灵魂被束缚。我们听到了,栅栏之中的自由之声。
然而曾经的许巍,毕竟是承认这栅栏,承认这枷锁的。一如他在《曾经的你》中所唱,“不知多少孤独的夜晚……从昨夜酒醉醒来……”
缘何醉酒,只为浇愁。那时,他还《在路上》,仗剑走天涯,四海为家。
而曾经“生如夏花”的朴树,则雀跃着灵魂的花火焚烧了枷锁,丝毫不理会囚笼栅栏,一如中世纪行吟诗人般且听风吟,“风不停,绿树荫……我们躺在青草上仰望,看日子在飘荡……”
是的,爱如惊鸿一般短暂,爱似夏花一样绚烂。即算熄灭,即算残缺,亦无所谓,“傻子才悲伤”。
可生命终究不能如烟花一般,永久闪烁不停,永远绚烂如昔。——只恐夜深花睡去!
生命中,还应该有更多的命题。譬如忏悔感恩,譬如社会责任。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
也许是出发太久,我竟然迷失在旅途?
然而,《故事》里始终都有爱。“无论有什么样的艰难曲折。”——尽管我们无法百分百断言,“永远是美丽温暖的光明结局”。
四十岁的许巍,在萃取了昔日的焦虑和伤痛、安顿好了自己曾经漂泊的肉体和灵魂之后,唱出了一份弥足珍贵的大《爱》。
至于漂泊,又是一个太大的话题。
窃以为,漂泊分为两类,一类是肉体的漂泊,一类是灵魂的漂泊。
于穷困潦倒的肉体漂泊者而言,其灵魂却可以安然停泊在他的精神家园。于是在许巍的精神家园里,我们看到了《青鸟》,看到了《水妖》,看到了那一朵盛放的《蓝莲花》。
许巍曾说他三十岁的时候回到家乡,发现自己太穷了,穷得几乎一无所有。
那时的许巍,穷得只剩下诗了。那时的许巍,其实在精神的领域无比富足。
或者我们可以说,当时的许巍,是大陆摇滚乐坛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这只特立独行的猪,在濒临绝望的时候,看到了编织着音乐梦想和生命尊严的“夏洛的网”。
正是这张“夏洛的网”,成就了许巍“留声十年,绝版青春”工体演唱会。一如他在十多年前写给歌坛一姐田震的《执着》中所言,“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现在暂时漂泊,无法停止我内心的狂热,对未来的执着。”
于是几乎一夜之间,他从乞丐一跃成了丐帮帮主,成了教皇,成了国王。
然而可喜的是,身为国王的许巍却并未养尊处优,远离生活的真谛,并未遗忘那曾经硕果累累的精神家园。熟悉的旋律响起,这田园牧歌般的旋律,依然许巍。他依然真诚地聆听缘自内心深处的声音。他依然保留着那个“曾经的你”的坦荡与真诚。他时常想念他的《家》,他说,“我在远方,很多的岁月,总是会想起,你给予我的一切。你给我的每一个梦想,在漂泊的岁月,让我坚强。”
是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每一天,都是《难忘的一天》。这一切,皆“来自这个世界,来自我们真实的生活”。
所以我们不可能去求全责备,要求一个功成名就身心皆已停泊的歌者“外甥点灯笼”一如既往地为那些个初出茅庐的愤青爷们吟唱漂泊的歌。没那个!
四十不惑,历经坎坷的他看尽了世界的繁华,拥有了自己温暖的家——这时他说,爱如《少年》。
不是么?无论《四季》如何更迭,无论是六零后七零后八零后还是九零后,这世界永远属于,那些站在九月新学期操场的少年。
于是《我们》开始静心倾听,“风吹动书页的声音”。于是我们开始懂得珍惜,白驹过隙的每一片云。
“人在江湖看水云”。云,终须化雨。化作雨滴,汇入生命的小溪。
三十岁之前看云,彩云之南,“青鸟”一声叹息,“你的眼里闪着温柔的阳光……原谅我无法陪你走那么长……”,如《一个多情水手与一个多情妇人》中所说,“惟有眼望着熊熊的柴火”,如梵高所说,“惟有低头傻看麦田。”或者,在青春的尾巴消逝无踪之前,我们还可以白驹过隙描一描《青花瓷》,拓一拓《兰亭序》。青鸟倦时,于是闻一闻《稻香》,对自己说,“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四十岁时看云,彩云之巅,“青鸟”返璞归真为“候鸟”,“再平凡一些,再简单一些”,看到了,“行云流水的喜悦”。看到了自己,是“自由的孩子”。
五十而知天命,笑看风云,或许无崖子老前辈该再俏皮一点,“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当是时也,七剑下天山,飞来无数天涯板砖……
08年10月22夜 草于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