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滑稽的菠萝
01
“咦,妮妮,这张照片你还留着呢?”扈杰拿起放在电视柜上的相框,放在眼睛底下细细端详起来。
扈杰身高1米85,身材偏瘦,身短腿长,穿着时尚,颇有些韩国长腿欧巴的风格。
他此时手中拿着的相片里,有五个孩子坐在阶梯上,大家都是一幅开心的模样,4个男孩1个女孩,扈杰自然知道,那其中的一个女孩就是妮妮,而穿着破洞潮裤的,就是他自己,而那个穿着红色运动衣的男孩、黑色t恤衫的男孩,以及黄色短袖的小胖子都曾是他们的好朋友。
妮妮从房间里走出来,换上了一条百褶黑色短裙,上身是横条纹长袖T恤,简单又大方,突出了她的青春靓丽,看起来就像是海报上走下来的明星一样耀眼。
“你别乱动我东西。”妮妮急走几步,一把从扈杰手里夺过了相框,小心翼翼地把那相框摆放回电视柜上。
扈杰神情微微一滞,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对不起啦,妮妮。”
妮妮皱起的眉头尚未舒展开,摆了摆手:“没关系,我们走吧。”说完,妮妮戴上一双轻纱手套,从沙发上拿起手提包,朝门口走去。
扈杰没多说什么,咬了咬牙急忙跟上,今天他来接妮妮,不过是一个司机的身份,妮妮从来就没有接受他成为男朋友。
晚上是一场同学聚会,聚会人员只有四个人,而这四人都在那张相片上,小时候他们的关系可都是极好的。
他们多年未见,妮妮也刚回国不到一年,扈杰开始并未多想,可此时在妮妮家看见照片,脸上却不由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
02
聚会的地点选在了市中心一家很大的商务酒店包厢里,宽敞的房间里,一张很大的圆桌,桌子中央摆放着一些绿植,不近看倒也像真的,那圆桌是原木制作,桌面上有着漂亮的木纹,桌上的同款木转盘正缓慢地绕着圈,而桌上正放着几样精致的凉菜,有甘草杨梅,炒花生,拍黄瓜等等。
“这一顿得多少钱啊?”坐在靠近门位置,一个微微有些胖的年轻人,他戴着副眼镜,穿着朴素,看起来很拘束。
“哎呀,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是妮妮挑起的聚会,她选的地方,难不成还要你付钱?”在窗口主位处,坐着一个穿着流行服饰的年轻人,他用脚踩在桌子边沿,靠着身子平衡着凳子的两条腿,一下又一下地朝后靠着。
这年轻人说完,顿了顿,起身,从桌上正好转到他面前的花生米盘子里,捏起一粒,朝那胖年轻人扔了过去,说:“你小子坐门口干嘛,过来坐,桌子这么大。”说完又捏了一把花生,拿了几颗杨梅放进嘴里。
那胖年轻人唯唯诺诺答应了一声,低着头起身,朝主位移动过去。
“你真是没出息啊,哈哈。”主位上的年轻人用脚踢了那胖年轻人的屁股一脚,嗤笑一声,才又坐回自己的座位。
就在这时,包厢的双推门被服务员推开,妮妮昂首挺胸当先迈进包厢里,而扈杰则是跟在她的身后。
妮妮看到那二人占了主座,也并不恼,反而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把皮包挂在了包厢中的衣架上,这才走到次座坐下。
“服务员可以上菜了,我们人到齐了。”妮妮的声音就像是百灵鸟一样好听。
只是那服务员听完却是一愣,问道:“小姐,您当时定桌的时候说……”
“没事儿,只管上菜就是。”
“哦,哦,那要不要给你们换个小桌子?”服务员接着说道。
扈杰看妮妮的脸色有些不好,急忙站起身来,把那服务员推了出去,嘴里小声地说:“叫你去就去,不要多问。”
03
服务员的小插曲,并没有让在场的几人觉得尴尬,甚至他们也都很默契的没有讨论为什么要订这么大一张桌子。
哦,对了,除了那个微胖的年轻人。
“那个……妮妮,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小桌子吧。”
妮妮露出一个笑容,犹如绽放的花儿,说出来的话却是夹枪带棒:“胖子,要不,我给你单独开个小包厢?”
“呃?”胖子一听,急忙挥手说:“不,不用了,这里,这里也挺好。”
扈杰帮妮妮把餐盘上的塑料纸拆了,用桌上茶壶里的热水给她洗了洗碗筷,将水倒入转盘上早就准备好的盆子里。
“谢谢。”妮妮对扈杰露出一个礼貌地微笑。
“嘁。”坐在主位上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了根牙签,这时却是一口吐掉,把脚从桌沿拿了下来,做了一个扭捏的姿势,阴阳怪气的说:“谢谢。”
“刘杨,你干什么?”扈杰轻拍桌子,略微恼怒。
“啧啧啧,当个备胎,气势倒挺足。”刘杨从衣兜里掏出支烟点燃,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你……”扈杰一拳砸在桌子上,气得满脸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刘杨却是吐出两个烟圈,耸了耸肩,轻笑一声,说:“你主子还没说话,你倒是吠得起劲,汪汪,哈哈哈。”
“不想待就走。”妮妮面无表情,轻轻说了一句。
刘杨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微微一变,却是很快又调整过来,抽了口烟,坐回了座位上,不再说话。
扈杰诧异地来回看了眼妮妮和刘杨,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妮妮一句话就能治住刘杨。
“我……我去上个厕所。”胖子说道,语气似乎在征求桌上人的同意。
妮妮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扈杰并未出声,而刘杨却是嗤笑一声,一巴掌拍在胖子背上,说:“真是个怂包,上厕所你特么直接去啊,还要说一声?”
刘杨自顾自做出鬼脸,口型似乎在模仿胖子刚才的言语。
胖子被刘杨一拍,“啊”的喊了一声,急忙从门口钻了出去。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了个大盘菜上桌,扈杰出声说道:“麻烦你把桌上多余的餐具收一下,谢谢。”
许久没出声的妮妮却开口说:“不用收,就这样摆着。”
扈杰面色古怪,但他却不会违背妮妮的意愿,急忙也说:“哦,不好意思。那不用收了。”
“嘁。”刘杨不屑的声音传来,用手指点着桌上的餐具数起数来:“1.2.3.4.5.6.7...”
“哟,加上我们的22套餐具,挺巧的呀。”刘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04
4个人吃饭,却摆了22套餐具,难道妮妮她……
扈杰看向妮妮,心中微微发寒。
“妮妮,你究竟想干什么?”刘杨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问道。
妮妮却是歪着脖子,斜眼看着刘杨,没有说话。
扈杰也站起来,这次却没有帮着妮妮,却是劝说道:“妮妮,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你闭嘴。”妮妮扭头对着扈杰大声吼了一句,然后再次看向刘杨。
“特么的,今天合着你骗我过来,是吃鸿门宴?”刘杨站起身来,提起椅背上的衣服,离开了座位。
妮妮并没有出声阻止刘杨的离开,反而在自己的小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小本子,将第一页撕扯了下来,拍在桌上。
刘杨看见桌上的那张纸条,正要离开的身形停顿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开始游移不定,愣了好半晌,眼神在门和桌间晃荡之后,咬了咬牙说:“啊哈哈,妮妮请吃饭,就算是鸿门宴,我也得奉陪不是?”
说着刘杨就要伸手去拿桌上的纸条。
妮妮却是伸手按住了那张纸条,抬眼冷冷看着刘杨。
扈杰看得清楚,那是一张填写了整整十万元的不记名支票,不由得心中猛然一颤。
场上唯一没搞清楚状况的,是胖子。
“你们,你们别吵了,咱们难得聚一下嘛。”胖子走过来,说了一句。
刘杨哈哈一笑,回手搂住胖子的肩膀,带着他又朝主座走去:“胖子,你还是这么迟钝,我们没吵,闹着玩的,哈哈哈哈。”
“菜怎么上得这么慢?”妮妮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
妮妮扭头看向身旁的扈杰,扈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扈子,你去帮我催催吧。”妮妮喊了扈杰的昵称,因为姓扈的人很少,所以用一种蔬菜来代称,显得又亲切又简单。
一声昵称让扈杰一瞬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他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妮妮,到底今天吃这顿饭,你想干嘛,划条道出来。”刘杨见扈杰出去了,急忙问道,并没有如看起来那样轻松和不羁。
妮妮摆弄了下自己的手指甲,放在眼前不停地看着,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就是吃个饭聚一下,我回国这么久,也没见着几个人。”妮妮抬起头来看向刘杨的眼睛。
“这里22副碗筷,你这是在责怪我们?十年前的事,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法律也没处置我们不是?”刘杨点起一支烟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闭嘴,刘杨。”扈杰这时从门外走进来,厉声喝道:“你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刘杨把香烟朝地上一甩,双手拍在桌子上站起来,瞪圆了眼睛看向扈杰:“你就特么一狗腿子,老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就在这时,三四个服务员,端着菜盘进了房间,每个菜盘上都有两三道菜,有服务员把菜逐一放在圆桌的转盘上。
菜品荤腥居多,有干锅脚鱼,红烧鲤鱼,红烧鹿肉,板栗烧鸭,芹菜牛肉丝,素材则是清炒苋菜,清蒸南瓜。
扈杰见有人进来,也不好过于发作,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坐回了座位。
“怂包。”刘杨也坐了回去,却是没有再提那件事。
05
一顿饭吃下来,饭桌上气氛凝重,谁也没再多说话,只管吃菜。
“那个,我能再要一瓶可乐吗?”胖子本来低头吃着,突然抬头打破了此时的沉默。
妮妮看向胖子,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麻蛋,你小子要喝什么自己去叫啊,你在这说,指望有人帮你?”刘杨一巴掌拍在胖子的头上,把他的眼镜打得一歪。
“哦, 哦。”
胖子说着就要站起身,谁知扈杰却是先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帮你点,你坐着就行。”
“嘁,狗腿子就是狗腿子。”刘杨嘟囔了一句。
妮妮这时正好吃完了,从桌上拿过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又从皮包里取出支口红,给自己补了个妆。
“吃得怎么样?”妮妮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见大都吃完了,点了点头说:“看来都吃得不错。”
顿了顿,妮妮拿起桌上的支票在空中晃了晃,说:“答应你的事,还剩最后一个步骤。”
刘杨一听,眼睛一亮,说:“什么?”
“就在这里,跳支舞。”妮妮的脸上没有表情,却是说出了让在座三个人都大吃一惊的话来。
“跳…跳舞?”刘杨再次拍着桌子站起身来,眼睛瞪得极大,满脸不可置信:“你特么在耍我是不是?”
妮妮没有说话,只是甩了甩手中的支票。
刘杨沉默着,扈杰和胖子都没有说话。
妮妮轻笑着站起身来,妙曼的身子整个展现在众人的身边,她拿起身后挂着的小皮包背在身上,将手中的支票优雅地塞回包里。
“当年你放了把火,22条人命,你都敢,如今让你在这里跳支舞,却是不敢了?”妮妮走出了座位,扈杰也站了起来,只是扈杰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谁也没想到,妮妮在饭后竟然会直接将话挑明,说得如此直白。
“你,我,不是,这里在座的,哪个没有关联?”刘杨低吼出声,嗓子变得有些沙哑:“呐,坐你旁边那个,当时帮忙捡树枝。”刘杨又指向胖子说:“是胖子点的火,根本不是我点的,凭什么让我……”
“不跳就不跳吧。”妮妮转身就要离开。
“跳,我跳。”刘杨见妮妮要走,急忙往前追了两步,他的额头已经见汗。
“哦?”妮妮转过身来,鲜红的唇角微微勾起,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刘杨:“那跳吧。”
刘杨把身边的凳子移开,动作僵硬地在原地打了个转。
“不够激烈,我听说你在酒吧玩得可嗨了。”妮妮没去看刘杨丑陋的舞姿,又开始摆弄她的手指甲,嘴里轻声细语地说道。
刘杨咬了咬牙,心想跳都跳了,更激烈一点也不会更丢脸,索性豁出去了,身形一扭,气质也是整个一变,原地连转三圈,扭胯提臀,竟是瞬间进入了状态,在这个没有音乐的房间里,跳起了劲舞。
“好,哈哈哈。”妮妮的眼神立即被这劲舞给吸引了过去,拍着手掌,笑出了银铃声。
一支舞足足跳了五六分钟,妮妮没喊停,他便一直跳,只是刘杨越跳,脸色越是白一分,跳着跳着,他忽然倒在了地上,口中吐出白沫,身体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刘杨。”扈杰朝前迈了一步,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却发现刘杨的眼白已经翻了出来,失去了意识。
“快打电话……”扈杰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胖子已经将包厢的门关了起来,并且用旁边的拖把,将门从里面栓上。
扈杰的心里顿时一阵慌乱,厉声喝道:“赖子聪,你干什么?”说着,扈杰就要朝胖子那边冲过去,却是在迈步穿过妮妮身前的时候,余光中,妮妮双手握住了椅子的靠背,将椅子举了起来,随即他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痛,身体也失去了平衡,趴在了地上。
扈杰没有昏厥过去,但是后脑遭到重击,却是一动也不能动,而就在此时,他的腹中逐渐产生一些痛感,扭搅着痛,他顿时明白刘杨为什么会突然倒地,那是因为这顿饭本身就有问题,他顿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色迷心窍,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妮妮身上,他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开始流出泡沫,身体也渐渐地颤抖起来。
06
“现,现在怎么办?”赖子聪缓慢地,亦步亦趋地来到妮妮身边,边探头看向躺倒在地上的扈杰,边问妮妮。
妮妮拉开了凳子,坐了下来,架起了腿,微笑地看向赖子聪说:“上学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赖子聪想了一想,说道:“他们把我的手塞进马桶里,还把我推到地上,还打我屁股,还让我把零花钱给他们,他们还打破过我的头……”赖子聪指了指自己的头。
“那你就没想过要怎么报复他们吗?”妮妮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架着的腿略微伸展,身体微微前倾。
赖子聪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脸色变幻,似乎是陷进了那种被欺负的痛苦之中,半晌才说道:“我,我想过,我想,我想把他们的手脚都绑起来,给他们的鼻子里,塞上,塞上……”
赖子聪看了看周围,目光停留在一盘菜上,接着说:“塞上芹菜,扔到大街上去。”
“呵。”妮妮忍不住捂着嘴轻笑出声,歪过头来有些忍俊不禁:“你真是没出息。”
赖子聪似乎有些不服气,仰起下巴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妮妮看向扈杰和刘杨,眼睛微微眯起,神情变得冷冽,眼神中透出寒芒,咬着牙,从喉咙眼里发出略微低沉地声音:“杀了他们。”
“杀?杀了他们?”赖子聪被吓了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不不不,姐,我,我我,我只想教训他们一下,没想杀人。”赖子聪慌张摆了摆手,退缩之意溢于言表。
妮妮想要站起来,脚下用力,却是踉跄了一下,她急忙扶住椅子,偷眼看了一下赖子聪,然后伸手把高跟鞋脱了下来,看了一眼鞋底,才又放在地上。
“杀了他们,然后从后门走,在那里,我给你准备了一辆摩托车,戴上头盔,没有人知道你是谁。”妮妮指了指包厢的另外一个门,对赖子聪说道:
“这样,你不仅能报仇,还不用担心他们对你的报复。”
“不,姐,不,我,我,姐,我不行的。”赖子聪慌忙摆手,眉间的仇恨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妮妮眉头微皱,额角微微冒出细汗来,她大概没想过,这个赖子聪竟懦弱如斯。
妮妮从皮包里掏出一把尖锐的水果刀拍在饭桌上,然后缓缓开口:“你大概不知道,我今天就是准备杀了他们,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动手。”
“啊……”
赖子聪略微肥胖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肉狠狠抽动了一下。
“你……”妮妮的身子轻晃了一下,但她转移了视线,漫不经心地拍掉自己裙子上的灰尘,一边说道:“门,是你锁的,菜里的药是你加的,呵,门后面的摩托车保险单也是你的名字。”
顿了顿,妮妮吸了口气说道:“你觉得如果他们俩死了,警察会怎么认为?”
“你……不是,姐……”赖子聪抓了抓头发,又挠了挠脸,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妮妮露出一个微笑,说:“你可以用桌布蒙住他们的脖子,用这把刀。”
妮妮的手拿起了那把刀,说:“刺穿他们的喉咙,你的身上根本就不会沾染上一滴血,你甚至还可以从容地骑着摩托车离开。”
妮妮说着,从包里取出那张原本要给刘杨的十万元支票放在桌上说:“你可以带着这些钱,离开这里。”
“不,不,那样我,我就成了杀人犯了,不,不行。”赖子聪说道。
07
妮妮的脸色变得阴郁,她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不见,她伸着脖子,汗水滑落脖颈,看起来似乎很累。
“你真是个懦夫,天底下最大的懦夫。”妮妮表情狰狞地骂道:
“我记得他们有一天带人去你们班上,让你从他们的裤裆里钻过去。还有一次,哼,他们让你当球门柱,用足球踢你,明明是他们撬开的学校后门,最后是你背的处分……”
“姐,别说了……”赖子聪捂着头,表情变得痛苦不堪。
“你要一辈子这样懦弱下去吗?”妮妮的声音非常轻,但却充满了一种力量感,不断冲击着赖子聪的内心。
“来,拿起这把刀,给他们一人一刀,你就会变得勇敢,以前的仇怨也都会发泄出来。”妮妮随手将刀扔在了赖子聪的脚下,刀落地的时候发出“哐当”的一声。
赖子聪的嘴微微张着,不由再次退后了两步。
“去,去啊。”妮妮微微喘着粗气。
赖子聪缓缓捡起地上的刀,手微微颤抖着。
妮妮站起身来,用力从桌上扯下桌布,盖在了扈杰的脸上,用手指点了点扈杰咽喉的位置。
“来。”妮妮露出一个微笑。
赖子聪一步步地走向妮妮,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刀似乎下一刻就要掉落在地上。
“你想想,你钻过他们裤裆的时候,那些同学看你的眼神,是多么的蔑视;当他们把球踢到你手臂上时,那骨头断裂的疼痛;你站在学校升旗台上面对着全校同学做检讨的时候,你的心里难道没有羞耻吗?”
妮妮不停地诉说着,她的话语就像是一根根针,刺入赖子聪的心里。她看见赖子聪咬住了嘴唇,她看见赖子聪的手渐渐稳住了刀把,她看见他迈出的脚步逐渐地坚定起来。
妮妮的嘴角有白色的泡沫喷了出来,她用餐巾纸捂住嘴,然后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赖子聪。
赖子聪狠狠地咬着牙,对着桌布就是一扎,血液从桌布的扎口溅射了一部分出来,却是没有落到赖子聪的身上,扈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挣扎着,他的屁股离开了地面,双腿弯折着在地上踢踹着,他的手死死的捂住咽喉,随即不动。
赖子聪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手猛烈地颤抖着,他双手握着的水果刀尖还在滴下鲜红的血液。
赖子聪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顿时浑身冷汗直流,把带着血的刀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刘杨突然爬了起来,朝包厢的后门跑去,只是他身形踉跄,似乎虚弱不堪。
“快,不能让他跑了,否则,你,你就完了。”妮妮整个人都瘫在了座椅上,歪着头,对赖子聪说道。
赖子聪恍然,他又拿起地上的刀,低吼一声朝刘杨跑去。
刘杨转身抓住了赖子聪的手,他抬起一脚踢在赖子聪的身上,可是赖子聪却只是晃了晃就站稳了。
赖子聪扒开刘杨护在胸腹前的手,低声吼叫着,猛地朝刘杨身上连捅了数十刀,鲜血从刘杨的身上飞溅出来,赖子聪的脸变得狰狞,就像一只魔鬼,他不断地挥刀,提起,再次挥刀,直到刘杨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赖子聪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一松,刀落在地上,他浑身一软,坐倒在地上,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忍不住浑身都在颤抖,整个人都呆呆愣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赖子聪才回过神来,浓重的血腥气息冲击着他的鼻腔,他突然头一歪,哇的一口吐在了旁边。
窗外的风呼呼地吹着,汽车的鸣笛声时不时响起,酒店门外响起敲门声。
赖子聪的心里一阵慌乱,他想起妮妮之前说的那些话,从桌上摸起那张支票,从大厅的另一个门跑了出去,发现门口果然有一辆摩托车,上面插着钥匙,他跨上摩托车就走,隐藏进了黑夜之中。
08
警察到来的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三个人,两个显然已经死亡,而另外的则是一个昏迷的女人。
首先发现异常的是酒店的一个服务员,她想问问这间包厢里有没有其他的需求,却发现这间大包厢被人从里面锁上,她不断敲击着门却不见有人开门。
服务员害怕里面出了什么事,就报告了酒店经理,经理急忙过来,发现前厅门打不开,便从包厢的后门进入,当他们推开包厢后门的时候,却发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事情就是这样。”经理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样说着,酒店出现这种事,影响生意是必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职位能不能保住。
此时大厅中那个昏迷的女人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两具尸体仍旧在现场,地上还有一团呕吐物。
警方通过调查,饭局共是四人,而所有现场的证据,都指向消失的那一人,警方立刻展开追捕,通过交通摄像头锁定目标方向,第二天早晨,在附近的县医院找到了赖子聪。
据说是因为摩托车轮胎的螺丝没上严密,骑到半路轮胎脱落,从车上栽了下来,摔断了腿,被路过的货车司机送去了医院。
赖子聪被抓后,矢口否认犯罪事实,指认仍在昏迷中的女子,却因证据不足被驳回,被告上诉激愤杀人,申请死缓,被驳回,法庭认为其计划周密,为故意杀人,判死刑,立即执行。
09
风顺着山尖轻轻吹过,山顶到山脚长满了黄白的小花儿,蔓延至山腰的水泥广场戛然而止,广场上一个巨大的石制龙门架,灰白的浮雕栩栩如生,在其往里行去,便能看见一排排庄重的黑色墓碑。
一个长得极其漂亮的女人,站在一块墓碑前,她身材窈窕,面容靓丽,穿着时尚,如同杂志上走下来的世界名模。
她站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贴着一张十五六岁孩子的照片,死亡的日期却是十年前。
女子从自己的小皮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弯腰放在墓碑前方,正要起身,却听见一个略带磁性好听地男声。
“颜妮妮,来看朋友?”
颜妮妮微微一怔,却是立即恢复自然,缓缓起身,看向来人,这人粗眉大眼,穿着黑色冲锋衣,下身是黑色运动裤,他一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一手拿着一盆花儿,衣领的拉链抵住了下巴。
“你是?”颜妮妮觉得对方面熟,却想不起来。
“哈哈,贵人多忘事。我曾经帮您录过口供,不过那时您还躺病床上呢。”男人说着,把手中的花儿放在颜妮妮面前的墓碑下,轻轻读出墓碑上的字:吴寺贤。
“他是那一年的救火小英雄吧。”男人轻声说道。
颜妮妮没有说话,却是轻轻咬着嘴唇。
男人忽然轻“咦”了一声,从墓碑下拿起颜妮妮刚放下去的那张照片,放在眼前观看,轻声说:“哦,这就是吴寺贤,还有扈杰、刘杨、赖子聪,呃,这是你吧?”男子指着照片上的女孩,问颜妮妮道。
颜妮妮并未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
“哦,对不起对不起,介绍一下,我是浔城刑侦的大队长林威。”林威朝妮妮伸出了手,妮妮礼貌性的和他握了一握。
谁知这一握手,却是一副钢制手铐套在了颜妮妮的手腕上。
颜妮妮抬头看向林威:“林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林威却是看向颜妮妮说:“颜女士,你得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林威不等妮妮开口便解释道:“赖子聪生性懦弱,虽然曾经接受过校园暴力,但是毕竟时隔多年,杀人动机不足。
我对此产生了怀疑,于是顺着他的口供去查,发现了一件事:十年前湖林公园,学校组织去那里秋游,四个孩子在角落里生明火烤红薯,无意中点燃了存放不合规的干草,又由于公园中的消防措施不到位,导致五十多个孩子加一个老师被困在公园的树林当中。
火势越烧越大,树木、杂草,满目都是火焰,一个叫吴寺贤的孩子从公园外拖进来五六根水带,进行灭火。”
“因为水带距离太远,开启消防水的也是个孩子,消防意识薄弱,沟通不当之下,抱着水枪跑动中的吴寺贤,被巨大的水压震得水带脱手,枪头横甩击中了他的头部,昏迷不醒。”
“但他拉出来的水带,马上被现场管理人员接管,延缓了火势,消防队迅速赶到的时候,终于救出了三十多个孩子。”
妮妮轻笑一声说:“林警官,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那天我生病在家,根本就没去参加那次秋游。”
林威也笑了,说:“可是吴寺贤不是你的初恋吗?他被消防水枪击中了头部,导致颅骨碎裂,抢救无效后死亡。
你难道不记恨那个开水的人,不记恨那些放火的人吗?”
颜妮妮抿了抿嘴,说:“抱歉,林警官,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表达什么,如果你今天是来讲故事的,恕我不能奉陪,我还有事。”说着妮妮晃了晃手上的手铐。
林威脸上带着笑,手中却是紧紧拉住手铐另一端。
“好,进入正题。”林威接着说道。
“你半年前从新加坡回国,先去找了赖子聪,他性格懦弱,没有主见,但是你知道最难控制是人心,所以你时不时对他洗脑,一步步地引诱他走向深渊。
而后你多方面打听了刘杨的底细,得知他因为吸食毒品,所以很缺钱,于是你准备了一张十万元的不记名支票用以诱惑于他。
两个月前,你利用扈杰对你的追求,牢牢地把扈杰控制在手上,自此一次精心策划的谋杀正式拉开序幕。”
颜妮妮把眼睛看向别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说些你知道的。”林威冷笑一声说:“酒店是你定的,菜也是你点的,我们找酒店拿到了菜单查看,发现了什么?哼。
脚鱼和苋菜,鲤鱼和甘草,鹿肉和南瓜,板栗和鸭子,黄瓜和花生,芹菜和甲鱼。
这些菜品中医里都是互相克制,吃了就会腹痛难忍,重则昏迷。”
颜妮妮抬起头看向林威说:“我也不知道这些,我也吃了。”
“好。”林威朝妮妮走近了一步说:“那么说说看,你给赖子聪的那一包东西,又是什么?面粉?糖?还是盐?”
“你不过是想让他鬼鬼祟祟地从摄像头下面过去,你根本就没有指望他能把手上的药加进菜品里,不过他似乎很幸运,成功了。”
“我没有给他什么东西。”颜妮妮的语气十分肯定。
林威再次朝前迈了一步,妮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我来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形,刘杨当时正跳着舞,因为血液加速流动,导致毒性发作倒地,扈杰察觉了端倪,要冲出门去,可是赖子聪在你的唆使下,用拖把将通往正厅的门上了锁,你怕扈杰坏事,举起了身旁的椅子,击中了扈杰的后脑。”
“然后你一步步地用语言刺激赖子聪,他在激愤之下,连杀两人,最后骑上了你为他准备的有问题的摩托车离开。”
林威眼神锐利,直直地看着颜妮妮,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妮妮没有去看林威,声音却微微提高了一些:“你没有证据。”
这个时候,旁边有几个穿便服的人,成包围之势,守住了他们的四个角。
林威另一只手伸出来,抖了抖手中的照片说:“这张照片就是动机,你那天戴了一双轻纱手套,的确是没有留下指纹,但是那把刀上却是留下了你皮包上的些许纤维以及女性化妆品成分,我想,你的包不可能是赖子聪帮你背进来的吧?”
颜妮妮突然惨笑一声,泪水终于滑落脸颊,哽咽着声音说道:“不错,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
“那场火,烧死了我的初恋,放火的就是扈杰、刘杨和赖子聪,所以他们该死!”
颜妮妮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法律没法惩罚他们,那么我就是代法者!”
林威摇了摇头说:“你错了,放火的还有吴寺贤,而且法律并非没有惩罚他们,你以为他们后来转学了?”
林威轻笑一声说:“他们其实是去接受改造了。
你以为刘杨为什么会吸食毒品?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心生愧疚,扈杰呢?很多女孩都在追求他,可是他却对你情有独钟,至于赖子聪,他每到周末就会去福利院帮忙,或许他也是为了赎罪。”
颜妮妮听完,身子软倒在地上,仰面大哭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