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初,再一次搬家。走得时候跟往常一样,没有带太多东西。一些认为是重要的书籍,棉被,就走了。旧房东嫌弃我是一个交不起房租又喜欢拖欠房租的人。如果一个人有钱交房租,会喜欢拖字诀么?而且新租客愿意用双倍的价钱租这里。没办法,谁叫这里临近地铁站,离商业区又近呢。
不想房东亲自赶我走,识趣地已经找到新的住所,将银行卡上所有的钱全部用来付房租和付了新住所的一个月租金。这个月要吃杯面来熬过。将行李搬下楼的时候,房东正得意洋洋地在楼上看着我,不知道他是否高兴,赶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现在正两手拎行李,狼狈地离开这里。
花了一个早上的时候把卫生搞干净,新住处附近没有地铁站,没有商业区,也没有楼上时不时传来“他妈的,谁让你乱花钱的。”情侣吵架声。一切都很安静,让我不得不怀疑我似乎已经住进了深山,安静地听到脚步声都让我颤抖。门锁脆弱地像是用力就能踢开,吊灯松松垮垮地摇曳着。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自认为没有力气能让我站起来忙活其他事情。我的心像死了一样,没有了感情,我曾经一度问自己,心是什么时候死的,是在被多年的朋友背叛还要笑嘻嘻地嘲笑自己的时候?还是几乎临近绝望的边缘,周围站满了围观的观众,似乎都等待着你纵身一跃,也不愿往前一步拉着你的手的时候?还是辛苦努力一番,被无数次言语打击,“她就是这样。”的时候?
应该是多次加起来的事情变成总和,所以我的心才会死了。
2.
再次醒来已经是黑夜了。我并不讨厌黑夜,如果白天跟黑夜能选择一个的话,那毫无疑问,我会选择黑夜。因为它能掩盖我的眼泪跟孤单,不会被白天的灿烂所燃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让我想起那个没那么遥远的黑夜。
所有人都走了,她们都不愿意留下。我请求她们留下,但是她们给我的答案是:不可能。
两天之后的大考,重要地能翻云覆雨。她们都临近考试场地,请求回家住。她们走了,我一个人在空荡荡地宿舍里,面对着无数次在心里地煎熬度过。没有声音,安静地能听到心碎一地地声音。我害怕早上会醒不来,一整晚都在睡梦中惊醒。前所未有地在早晨的五点半醒来。楼下的大楼还没开,我一个人坐在床上,生怕会错过朋友给我的信息慌乱地找手机。
打开:消息为零。
再打开漫天信息并发的微博,没有一个人给我留言。空的,似乎已经很习惯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它几乎也成为便利贴在我身上拿不走。
在回程的路上,很多人都在聊放假后地事。开心地如同解放。我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插话,也不打算跟别人说话。茂盛的树木从我眼里快速飞过,像快进的电影仓促给我留下模糊地画面。
“记得,八月十八号回来毕业典礼。”班主任地声音已经消失在狂欢地喜悦中,随风飘荡,随空气粉粹。
“别了依然相信,有缘再聚。”这句歌词真的不太适用在所有的离别中。我想找到小郭,她是我在这个地方里,唯一一个接受我发脾气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见我吃饭饭菜少,转身到饭堂给我打一个鸡腿的人。我想当面跟她说一声谢谢,在教学楼转了两圈,都没见到她的人影。当我觉得应该已经不会再见地时候,却在望月亭见到她。我却在她十米外止步了。此刻她正跟很多人聊天,说再见。我没有走过去,这样的场面对我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要是能许愿的话——快点,让我离开这里。
回想起来,那次对小郭发脾气,说“你好烦啊。”是我在那里发的唯一一次脾气。百忍成金这句话害死我,被别人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地将自己搬上茶余饭后的桌面,却还要告诉自己要忍耐,没有触碰到底线就一定要忍耐。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那么能忍。
当伤害的语言一次又一次朝心刺去,我还能说什么去反击。似乎善良是这个地方不能容忍的品德,一次次的忍耐也纵容了别人对自己的伤害。拖着遍体鳞伤的伤痕离开,扼杀了心里曾经想过会回来看看的想法。
3.
最后一缕黄昏光线离开了石板凳,收缩到茂盛地林叶上,慢慢褪去,消失在半空。我坐在石板凳上,看着小郭跟别人一起欢笑离开,我还是一动不动,眼睛朝她的背影望去。我知道我不会亲口跟她说一声再见了,我掏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
——再见了,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这条信息我相信是投放正确地,但我就像是写错地址,投错信,永远都收不到回信。最后一丝的留恋,也扼杀在即将来临的黑夜中。
看着在我面前背着行李离开的人,安静而又仓促,每个人都没有回头,甚至,也没跟旁边的朋友说一声再见。即使是因为缘分而聚在一起,但要离开地时候,跟在你身边经过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我在那里坐了一个小时,接我的人终于来了。
我妈就跟前一个月见她的时候一样,精神奕奕的。而岁月却在我爸的脸上刻画了两条额纹。他们帮我把行李一起拯救出来,离开这个丝毫没有感情的地方。一张棉被,枕头,一箱书,一箱衣服,这就是我的全部。留在那里的,是一箱我不想带走的书,跟在墙上用铅笔字写下的,“不要放弃。”这几个字而已。
家里的床没有硬木板,是松软的床垫。太累来不及整理的东西都堆在房间的角落。身下软软的床垫感觉,让我觉得我终于是回家了。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从地狱回到了天堂。窗边挂着的风铃声,呼呼地响,觉得一切都结束后变得特别不真实。
半夜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沉,惊醒了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是身体的本能还没习惯家里这张床。
同事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我搬家,讽刺挂在脸上。也许是因为看见我上班连续迟到三天,又或者是看见我没有带在商业区买回来的早餐里发现的吧。他们是认为我这样的人就该住在潦倒的地区,不配住在高尚点的地方。而对于他们的冷嘲热讽,我也已经有抵抗了。午饭时间趁着人少,我到茶水间冲了杯奶茶,桌面上摆放着加班用的速食面。从茶水间的门缝看去,检查了一遍确定人都已经走光去吃午饭,我才把热水倒在杯面里。还有一块今天早餐吃剩的红豆糕。
4.
《泰囧》上演地时候我看了一遍。现在是第二遍了。第一次看的时候,我记得自己是笑得没心没肺的。而第二次看,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让我想起Rose曾经所说的,只有不幸的人看见了比他还不幸的人,才会笑得如此开心。如果没有不幸,那看的人不是觉得里面的主角都挺可怜的吗。我回答她说,这是一部喜剧,喜剧。我能察觉Rose见到我那不对劲地眼神后连忙改口也说是喜剧的样子,是有多无奈。
而现在,我也笑不出来。想到今天下班看到在通告栏上的有关抄袭一事,我的心悬在了谷底。估计公司正在计算把这个月的薪水就会把我解雇了。在设计文书的方案上,阿安跟我的计划书真的是属于电视剧里面出现的画面,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除了标题,开头部分,和最后结尾不一样,其他都是一样的。我想起了上星期准备搬家的事,给好几个房东打电话询问他们的房价跟地理坏境时,阿安走过来问我借文件,匆忙说了句,在我书桌自己找,酿成了今天的结果。阿安似乎用势在必得的语气在告诉我,她的才是正版,我的是盗版。
我已经计算好,要是解雇我得话,就随便吧。反正心都已经死了,也没有Heart。卧在床上,外面灯光摇曳,迷幻的灯光,都在诉说着这五光十色的夜晚,还有在一旁独自滋长的痛苦。
也许到了最后,才会想起,自己是有人被爱着的。
我打开手机,给shine发了条短信。
——生日快乐。
大难临头的自己现在居然还有心思惦记着别人的生日。我真对自己佩服地五体投地。
——谢谢。
shine过了两分钟回复我说。
——好像很久没见过你了呢
——回来吧!你可以见到很多以前的老熟人老朋友。
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关节在颤抖,在发白。这是不是我在梦里经常看见到的画面,有人对我说,“回来吧,回到我们最初的地方。”
——很多?
——嗯,今天他们经过我的办公桌,看见我们俩以前的合照。聊起了你。
五年的时间,五年的时间冲刷,她的桌面本有很多可以替换的照片。但是我离开的这五年,她一直都没有更换她桌面上的那张我离开时,送给她的,我们俩的合照。是不是,这五年,她都一直守着我们最美的岁月?我走远了,是不是只要一个转身,就能再见到她?
我对着手机,不知所言。也许被黑夜吞噬的眼泪是我此刻最好的答案。
我曾经高估了我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摔得遍体凌伤。所以无论是猜测,是估算,是度量,我都不敢。甚至我在看完毕淑敏的《我很重要》这一篇文章的时候,我觉得这对我根本就是天大的讽刺。如果我真的很重要,那为什么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我头上?我强烈的心脏跳动也没有让我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我很重要。
阿安现在在陈述着自己写的这份设计文案的最后理由。几个高层手里的笔就是矛,随时都能将你置之死地。听完以后,几个人互相看看,点了点头。阿安用一脸完胜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已经在告诉我,她赢定了,走的那个人是我。
5.
如果我不再高估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那我是不是也低估了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shine她不知道今天我即将面临解雇的事,她告诉我,叫我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证明了我在她心里,也占据着一定的分量。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我,看着我最后的陈述。都想让我解释这copy事件。
而我已经准备好,无论是否去留,都想要将我所说的话告诉所有人。
如果忍让是美德,那这个人品德一定很不错。但忍让不是忍气吞声,也不是软弱,有做错就应该承认,不要用自己所为的陈词滥调来解释,来推辞自己与这件事情无关。设计文案是我在那间简陋,洗衣机发出轰轰声,生怕大门一不小心会被人撞入的出租房里面花了好几晚的通宵做的。
你们可以觉得我是在博同情,是我希望copy事件的主人公不是我,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没错,谁做过自己心里清楚,如果随便用陈词滥调就能解决一切的话,那这个社会都不用警察,那么隆重其事地开这个会议,你们该洗洗脑。
说完的那一刻,我的心脏跳动出乎了我的预料。它从未如此炙热的跳动过,从未让我觉得此刻的自己是最初那个我。但是我明白,说完这些,我也不会留下来的。我试着整理自己的衣领,最后一次,大步地往前,朝着为傲的方向走去。
我回到座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饮水杯,一些私人物品。真是可怜,走得时候私人物品也不多,加上办公用的笔记本也就只有两样。真的是太可悲了。余光能感觉到那双双看着我的眼睛里,都刻画着活该的模样。
连辞职信都没打,直接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估计真的要回去了,这个月的薪水会泡汤,下个月的房租也交不起。估计shine也不会在意我工作是否顺利,只是想看到我人平安无事吧?!
当电梯到了,跨进一只脚的时候,虞经理跑了过来,拉住了我。她的神情有点焦虑,也有点紧张,但她脸上呈现地大多数是喜悦。
我能感觉得到眼泪像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滑落。她说,会议室里的人再次认真对比两份文件,确实你的是真实的,没有作假。已经将阿安解雇了。走出会议室打算告诉你的时候才知道你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高层叫我来拦住你的。做得很多,你辛苦了,休息两天,再回来一起奋斗吧。
她接过我零散的私人物品,目送我进电梯。要是当初被朋友在背脊后面插两刀的时候我也能这样,估计心就不会这样死掉吧。
楼道的风景刚好,我擦干眼泪,朝还未消退的夕阳走去。救人者不能自救,救者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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