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都在想这样一个问题: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或者人生到底有没有意义。
面对这样直击灵魂的拷问，周国平先生的答案是“不知道”。而以我的有限认知和经历来看，是深深认同的。
其实在想到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往往是受到挫折和感到失落的时候，所谓痛苦让人深思，失意令人深刻。
而在一帆风顺和志得意满的时候，是很难或者说根本顾不上去想这类问题的。但是，即使没有思考，每个人言行举止也同样是在探寻答案。
人在春风得意的时候，想的是看尽洛阳之花，所以抬头挺胸、神采飞扬，致使望见了天边的云却看不见脚下的坑。
人在意气风发的阶段，想的是人前显贵，所以富贵自夸、衣锦还乡，极尽炫耀之能，以致流于浅薄与轻浮却不自知。
如此可见，人生顺意显畅怀，不过是增添了一些似有似无、隐约可见的自以为是，甚至是夜郎自大、目空一切。
在自己来看意义重大，在他人却未必太过在意。有些人总是把别人的羡慕与嫉妒当作前行的动力，乃至奋斗的目标。
殊不知，从起步的时候就为人生埋下了恶毒的隐患，把自己与他人置于尖锐的对立面，欲让东风压过西风，却忘了三十年河东尚有三十年河西。
那所谓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其意义何在呢？答案当然是“不知道”。实在是因为尽兴之后是无力的沧桑，狂欢背后有无边的落寞。
那空对月影的金樽，那寂寞无依的圣贤，都是对繁华落尽无情的嘲弄；那折向空枝的素手，那踏雪空行的经处，全是给物是人非最后的哀叹。
《红楼梦》里智通寺门口有一幅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一语道尽了在人生的起点和命运的终点上，那些平步青云之上的人们，复杂而微妙、矛盾而悔憾的心理。
那些曾经顺风顺水的快意和目中无人的自得，无非不过是在烟消云散前显现一丝悔悟和悲叹，要说有什么意义，实在是不知道。
有人说，人生一世，得意之时莫要忘本，失意之时不可忘我。这一句劝世良言，实实在在地讲，发人深省、切入肺腑。
忘本与忘我，其实本质上的错误是一样的，都是人在得失之间的迷失。尤其是失意间的自我否定，全盘质疑，更是让人生陷于苦痛的围城。
人在失意的时候，特别容易在挫败和失落面前低头，曾经高昂的头颅如今却默默沉下，曾经飞扬的意气也显得内敛而卑微。
甚至在人前无处可逃，在人后又自怨自艾，没有了往日的坚定信念，消散了以前的奕奕神采，弥漫心间的是无穷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人在失利的时候，总是难以走出消沉的心境，低迷的步伐不会丈量出阳光的身长，只能绕着阴暗低首踟蹰，黯淡的眼神中终究看不到希望的光亮。
那种不可逃避的苦难，只是一重打击，更深重的灾难是自己编织了禁锢自我的牢笼，把自己紧紧地封闭。
还有就是自己亲手打磨了无比锋利的尖钉，把自己死死地困在痛悔、哀怨却无奈、无能的十字架上，不得挣脱。
可以想见，在艰难中苦苦地挣扎，在逆境里坚强地奋争，也不过只是想要解脱虚弱的自我和慰藉敏感的灵魂。
就意义而言，它的指向又在何处呢？只能实话实说，不知道。
顺境中的张狂，逆境里的消沉，得意时的坚守，苦难中的不屈，在人生之中有意义吗？
不知道，那怎么知道。
这也是著名物理学家，1976年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丁肇中先生喜欢说的一句口头禅。
是啊，那怎么能知道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和不同的生活体验，别人怎么会知道你的人生有没有，有什么意义呢！
每一种选择都会有不同的人生价值和生活状态，别人怎么会了解别样的人生有什么样的感受和趣味呢！
《庄子•秋水》中记载的一段对话很有意思: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焉)知鱼之乐？”
庄子曰：“子非我，安(焉)知我不知鱼之乐？”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
他们的辩论究竟谁是谁非，谁输谁赢，历来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我们可以不必去过分关注。
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感受到，不同的体验会有不同的认知，不同的立场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因此，从自己的经验推及他人的感受，和从他人的认知反溯自己的体会，那得到的结论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真的。
所以当问自己或问别人，人生有没有，有什么意义时，能得到的最真切和最直白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既然在痛苦中生发出的迷惘，在求解的过程和结果上得到确定的答复。那迷惘就不必存在，痛苦也应该由此解脱。
只有在亲身的经历和深入地体验之后，再去告诉自己什么是人生，人生有何意义。或许，这才能算是有意义的吧。
至于由此而引发的所有矛盾和一切问题，都该用“不知道”来开导和解脱，使其能够真心接受或有意改变。
然而，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和滋味呢？
不知道，那怎么知道……2019.3.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