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水果店,门边上都会竖着一排排高大的甘蔗,地上是削出来的皮。我就看看,不是买不起,是真的咬不动。
印象中,现在农民几乎不怎么种甘蔗了。小时候,我们村里家家户户在田间地头都会种上一些,成熟后收割好埋在土里,待到春节来临当作年货准备的。甘蔗可能是穷人家唯一拿得出手的水果了。
我们家也种,不是一些,是很大一块田,甘蔗收割好拿来卖钱补贴家用的。所以尽管种了很多,也不怎么能吃到。母亲总是交代我们,要是想吃就去田里挑一些小的歪的解解馋。那时候的孩子真是听话,我有一天钻进高高密密的甘蔗林,比较来比较去,挑了一根甘蔗,让母亲和几个姐姐笑着笑着哭了——是一根食指粗的类似于火柴梗的细丫枝。
已经很满足了,比起冬天在田埂上挖的那种甜丝丝的草根要大多了,甜汁也更饱满。幸福是什么,幸福是一种从无到有的体验。
卖甘蔗基本是大姐的事,大姐当时豆蔻年华,长得水灵嘴又甜,动作麻利,天生一块做生意的料,有时是到埠头边卖(当时一桥还没建造),有时是晚上到过时节的村子里卖(村里会搭台唱戏的),每次我都像个跟屁虫,跟在后面。不是为了好玩,是为了吃甘蔗。客人一般会要求把甘蔗末端剁得多一些,剁下来的甘蔗梢(我们称“苗头”)就剩下来我们自己吃了,大姐在忙,当然我吃的最多,虽然不是很甜,总比白开水带劲,一段一段,乐此不疲。现在想想,我的牙齿松动,是不是那时贪吃的缘故?
甘蔗不会卖光,剩下一两捆埋在地里准备过年招待客人用的。偶尔在过年之前有重要客人,父亲还会从地里抽出一两根甘蔗招待。那个没有水果嘴馋的年代,我们姐弟几个也会趁父亲不注意,偷偷地从地里抽几根小的短的过过瘾,全当作为过年预热,抽出甘蔗后用泥土埋好,像罪犯一样清理现场,然后开心地享受“赃物”。可能是又挖又埋的次数多了,导致有一年土里的甘蔗全烂了。
暴躁的父亲来了,破天荒没有骂我们,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还以为这一年天气热的缘故。开心的是这些甘蔗都归我们享用了,而且我还发现,烂的甘蔗特别甜,甜进心里,甜到肠胃,哦,对了,这么甜的甘蔗肠胃不适应,于是拉肚子了。
很开心地写着写着,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如果我的牙齿允许,我想再咀嚼一段甘蔗,犹如咀嚼一个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