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实在短得清凉,所有的爱都付诸一人,不过我与他之间没有很深的爱恨情仇,没有很浓的怨怼愤恨。
这一段感情长而单薄,只似雨后的油纸伞面。
谭柘,从我出生就认识的人。
自认识他以后,我的人生就注定不平凡。
六岁那年我上小学啦,他读小学三年级,妈妈为我穿上新的校服,为我背上新的书包将我送出家门,谭柘已经在等了,我看着谭柘站在那儿像极了他旁边挺立苍翠的树。不得不承认那个穿着白衬衫背着黑色大书包的少年照亮了我整个枯燥无味的童年。妈妈将我的手递给谭柘时,说:“柘柘,牵好你苍苍妹妹。”谭柘用他温热的手轻轻握住我的,对我妈笑笑说:“阿姨,再见!”
谭柘的个子比我大得多,走路的步子也比我大一些,我总是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不过跟在他身后总是给人安心的感觉。他身上淡淡的绿茶香是村里学校里其他孩子所不具有的味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谭柘的妈妈,可村里的传言比风刮的范围更广。而谭柘经过的地方必然是风暴的中心。
“你知道吗?他妈妈跟人跑啦,对方是个富豪,听说啊,他也不是老谭亲生的。是他妈和外面一个野男人生的。”
“哎哟,是吗?我还不知道这些事呢,只以为他妈出去打工了呢,原来是给他爸带了比天还高的绿帽子呀。”
谭柘不是聋子,他听得到那些尖酸的耳语,听得到那些嘲讽的笑声。
可他什么也不说,就像是一颗隐忍的树,他总是低着头,很沉默的加速走开,有时甚至连我的手都忘了牵。
我知道他哭了。
再后来我发现他学会了抽烟。
谭柘,这个我心疼的少年,我只想把我岁月中所有的清澈和明朗都送与他。
谭柘的妈妈最终还是回来了,在他17岁时。
我和谭柘顺理成章地又上了同一所中学,谭柘学习很刻苦,我呢,在学习方面就是个半吊子,每次只要老师一讲课,我的头就开始往课桌上扑。只要一下课,我就变成一条疯狗,立马飞奔上四楼去找谭柘。每次我去找谭柘他们班的男生就喜欢起哄,拍着桌子,吹口哨。
“哎哟,难怪这么多女生追求谭柘,谭枯都不答应,原来是已家有娇妻呀。”
然后是一阵嬉笑。
我向他们丢过去一支笔,“再乱说,捶死你们哦。”心里却暗暗的高兴。
“你怎么又上来了?”谭柘皱皱眉。
“我怎么不能上来了,我在下面无聊的要死。”我乱翻他的书,他就低着头很沉默的做作业。
我在一本语文书内发现一封情书,扯出来一看,信封上赫然写着乔林。
啊,我校的校花呀。
“喂,谭柘,我又发现一封情书。”
“哦。”谭柘头都不抬,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是乔林的哦。”我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他果然抬起头,很惊讶的表情,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平静,很平静的笃定地问:“乔林的?”
风吹动窗帘,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为他的脸上踱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多么美好的场景,他拿过我手里的信,不可确信的问我:“是乔林的?”
我站起来,有些生气,“对,是乔林的,是我们校校花,乔林的。”
我走出教室,而身后潭柘在拿着那封情书细细品读。
那天晚上我没和潭柘一路回家
走过谭柘家的院子时,院里的灯光昏黄,院门没有关,我顺势往里面一瞧。
那一刹那,我看到一个美艳的女子,她擦着豆沙色口红,烟雾眼,身着淡红色长裙,给人一种儒雅,华贵的气质。
我见过她,她是乔林的妈妈,作为家长的优秀代表曾上台发过言。
“请你出去。在我还没说出不敬的话语之前。”隔着那么远我都能感受到,谭柘眼里的寒意。
“谭柘,以前的事,是妈妈对不起你,希望以后我能弥补你,你跟妈妈一起走好吗?”他是谭柘的妈妈,这个美艳的女子。我十分震惊,手上的书没拿稳,哗啦啦全掉到了地上。
谭柘和他的妈妈同时转过头来看我,我的脸憋的通红,立马手忙脚乱的去捡书。
“来,拿好。”谭柘把一本书递给我。
“谭柘,你不会走吧?”我低下头,不知哪来的勇气问出这么一句话。
他揉揉我的头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傻瓜,为了你,我也不会离开这里呀。”这是谭柘第一次对我说这么暧昧的话。
谭柘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己站在谭柘后面。
“潭柘,我还是希望你……”
“我十七年来没有需要你,我以后也不会需要你,请你快一点离开。”
“谭柘……”
“请你快一点离开。”谭柘加重了他的语气。
直到她妈妈上了车,直到她妈妈的车完全隐匿在黑暗中,他才如一座山峰轰然倒塌。
“我很爱她,可我更恨她。”他泣不成声。
我把书放在地上,紧紧抱着他。
在昏黄的路灯下,我和他就像两个剪影重合在一起。
这世界上,男和女在两种地方的话说的话都不可信,一是在床上,二是在月光下。可是那时的我还不懂,天真的以为他说过不会离开就真的不会离开。
三个月之后,他走了。
在我的课桌盒子里留下一封信,那封信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我的一生太短暂了,只够爱一个人,而那个人眨眨眼就消失在我的生命中,连伸手抓住的机会都没有。
22岁那年,我出来实习工作。在乔氏集团,我遇见了他。啊,原来已经变成了总经理。我认出了他的秘书是谁――乔林,擦着茶红色口红,因为年轻浑身散发光亮。相比之下,我真是黯然失色。
“好久不见。”他说。
我们俩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互相对望,好像时间静止。恍恍惚惚,似又回到那个晚上,他对我说:“傻瓜,为了你,我也不会离开这里呀。”
心不可名状的绞痛起来。
我和他站在阳台上靠着栏杆。我一额头碎发飘扬,在风中,人似是惬意很多。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离开?”
“这已毫无意义了。谭柘。”
“我爸当时得了肺癌,”他还是自顾自解释下去,“我没办法,家里根本就拿不出钱治疗,我只好找到我妈。”
“没想到他竟然想让我当他那个膝下无子垂垂老矣的丈夫的傀儡儿子。”
“我想过给你说,跟你说我离开的原因。”他的肩膀抖动,抽泣起来。“可是我不能,他治疗我父亲的条件,就是我不能在和我以前的任何人有所联系,他想要我安安静静的当他的儿子,当乔氏的大公子。”
“谭柘,故事很动人,可我不喜欢。”
被同一个人伤害两次是很蠢的行为。
再见,谭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