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涩伤兵)
红河边的某野战医院,是一处临时组织搭建的条件简陋的伤员救护站,医护人员来自昆明军区某医院。开战的头三天我军伤亡较大,野战医院的繁忙情景可想而知。我是2月19日下午四时多送到这里,我和十余个担架上的伤员被置于一片芭蕉树下,静候医护人员忙完其他伤员处置再来救治我们。因为我的伤情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所以排队时间稍长。在地上躺了大约一小时后,我被抬进一个军用帐篷里的手术台上,此前我随身的手枪、背囊等物品已被医院安排专人收缴并登记去了。手术台前的两个美女护士忙着给我做术前准备,尽管她们忙着连日救护十分疲惫导致花容失色却依然暗香袭人。我右裤腿因血渍凝固己成黑红色,裤腿紧缩成硬硬的管状,为便于处置伤口,一个护士动手要脱去我的裤子。我感到羞涩急忙双手紧紧抓住裤带。我说,把裤腿挽起来将就吧。女护士觉得很好笑,友善的调侃我说,你有啥稀奇啊,我们天天见得多啦。她们还是顺从了我的意思,用剪刀豁开裤管十分专业的操作起来。我感到小小的得意,春光并没外泄。当时有点想法,一是自己清醒着有些不好意思,二是好些天没清洗身体估计既不好看也不好闻。完美主义是我所推崇的处世要诀。一个军医在右小腿至大腿根部之间找到四个伤口,用探针查看伤口深度,此刻我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在拨动伤口时我的伤腿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医生说弹片太小又处于肌肉等软组织部位,战地医院没设备无法取出弹片,决定送回内地治疗。在作了伤口消毒抗感染之类的处理后,我被抬进一间仓库改成的病房。晚餐时间,一个护士来到床前询问我想吃点什么,几天没吃热食,我突然想到一碗热汤汤的稀饭加点糖,那就觉得是天底下最美的晚餐了。喝了一碗稀饭后也顾不上其它倒床便睡。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自然醒来,感觉浑身清爽。此时一个小护士跑来对我说,你睡得好死啊,给你搽洗身体换衣服,你竟毫无反应。原来晚餐后本应清洗一下换换衣服再睡的,当护士端来热水、拿来换洗衣服,我已经熟睡。护士们不忍心弄醒我,帮我洗涤了全身换下所有衣裤。我明白后深受感动发自内心的对她们说:谢谢了,给你们敬礼!还真的坐在床上给她们敬了个军。护士通知我说,下午转运到内地军医院治疗,去何地什么医院不得而知。简易病房里没一个熟人,我只有闭目养神,心里老想着前线上我们营部的战友,此时他们到了什么地方、仗是否还是那么残酷......迷迷糊糊呆到下午一时多,一个护士带着两个担架员过来,要送我上汽车去火车站转运后方医院。尽管我们还不知道彼此姓名,跟护士告别时,我有些依依不舍,无情未必真豪杰,战场上的多愁善感也许构成了另一种战地浪漫,我没敢多想,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当晚我跟300多名伤兵被抬上救护专列。那一刻,战地天使疲惫而充满青春气息的大眼睛久久的蕴绕在我的脑海中,那纯真情感短暂一闪,却是生命中无限美妙的光彩点点......
运送伤员的专列里外都很新,每个车厢都有一名医护人员负责。运行中总有人在伤员之间来回走动,不时观察伤员情况。经停昆明站时,我看到站台上好多警察值守,群众自发的来到站台,把鲜花、水果递上车窗送给伤员,为确保伤员不再受到伤害,警察严格的阻止群众靠弄车厢,可阻难不住人民群众对人民军队的热情。好感动、好激动,有这么善良的人民,再苦再难我们也在所不辞。列车再此开动,这才知道我们将会被送往四川峨眉山脚下的陆军第四零医院。运行中,两个医护人员陪同两个前指后勤部的干部走来,根据每个人伤情分别发给60、50、30元不等的负伤费,我领到了60元,比我一个月工资稍高点。
第二天中午,列车抵达目的地。 成都军区陆军四零医院的医护人员和当地政府安排的近百台卡车,早早等候在此。车厢挡板上张贴着红色标语口号,站台上到处悬挂着红色横幅,现场气氛十分热烈。医护人员分别进入各个车厢,饱含深情地对待从战场下来的伤员战友。不时看见有身着军装的美眉抹泪,不是作秀绝对的真情流露。住进医院真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热情周到的服务、积极认真的救治,让我深切感受到了来自祖国上下无微不至的关怀。这种反差极易令我惦记着前线的战友。我住院之初总爱拿张报纸翻阅,不爱搭理人。内心还在纠结过早退出战场,自责自怨自艾之情日增。我的伤情治疗过程主要是抗感染,每天点滴抗生素。拍片后医生们会疹,觉得我体内弹片太小又未伤及骨头或神经等要害,可不需手术,让弹片自然钙化。我很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大慨半月时间,右腿四处伤口三处基本结痂日见好转,可右膝关节背后处一伤口表面结痂周边红肿,换药时不得不人为撕开伤口灌注消炎药水冲洗,后又插入引流纱捻包扎好。医生解释说这处伤口在关节处因软组织常处于活动状态不易生机,另外这伤口较深、前线救护所又未及时进行抗感染给药,因此痊愈缓慢。入院后医护人员禁止我下床活动,整天躺在床上怪难受,在床上大小便也不习惯,所以我总爱自作主张拄着双拐下床活动。其间我去了医院军人服务社买回一付刮胡刀和香皂啥的个人用品,因战场刺激我长出胡须,第一次使用上剃须刀。我们一间病房住着八个伤病员,就我一个干部还是城市兵,得到不少的关照,每次各地慰问团来演出,我都是坐着轮椅被人推去礼堂。
一次我拄着双拐上厕所,不知是因流血过多身体虚弱,还是其它啥原因,便后起身两眼一黑就倒地了,在浑然不知中被另一伤员发现,引发医护人员一阵忙乱,而且连累到负责我的那个护士大姐挨了批评。这不是她的错,我不愿麻烦别人尤其是女护士。这次以后护士轮班守在我的床边,还专门给我安了一个屏风方便我在床上解决内急。在护士大姐精心呵护下我慢慢的适应了她的侍侯。卧床不起的那些日子,不少护士都来到我的床前陪我聊天、听我讲述战场上的故事,这样可以消除我的烦躁和孤寂。我很快被这种少有的温情包围并溶化,也深知那都是善良美丽天使良苦用心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