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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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饭馆服务员。院里有家东北家常饭馆,生意不错,尤其是平时中午,来吃工作餐的打工一族挤都挤不动。她家的酱油炒饭,是我家闺女最爱。软炸鲜蘑,则让我们找回多年前的东北记忆,怀旧十足。更有意思的是,她家的服务员。十几桌的面积只有两位大姐服务,点菜上菜,收桌,招呼客人,尽显东北女人的泼辣能干。俩大姐一个安静一个热情,满场飞,HOLD住所有客人,催菜的换菜的要酒的,此起彼伏,大姐们纹丝不乱。小饭馆里总是这么热闹,也透着人气爆棚。


去的次数多了,大姐记住了我家闺女的活泼开朗,每次听着孩子嫩声叫阿姨,都幸福无比。有一次吃完饭回家,才发现孩子头发上的几个小发卡不见了,那是闺女的最爱,闹着要回去找,我劝了半天想着肯定没戏了。过了段时间再去吃饭,一进门大姐就大嗓门冲我嚷着,你们总算来了啊,孩子的发卡丢这了,我还一直给收着呢。。。见到发卡,孩子高兴得不行。以后更是每每念叨着,要去丢发卡的饭馆吃蛋炒饭。

幼儿园做饭阿姨。年后,闺女上了幼儿园。当妈的,自然担心孩子的吃喝拉撒。好在幼儿园就在小区门口,离得很近,我也能时不时地过去看看。除了带班的老师,还配有做饭阿姨。小厨房就在活动室旁边,看着还算干净整齐。孩子一天三顿都在幼儿园解决,家长们每天也在关心着饭食是否荤素搭配,营养够不够,主食花样多不多,菜汤米粥味道如何。第一个阿姨是带班老师的妈妈,这是个秘密,多数人不知,偶尔一次跟老师闲聊,她透露给我。那位阿姨挺负责,对孩子也耐心,慈眉善目。可惜,干了没多久,就回老家照顾生病老人了。新来的阿姨看着年轻些。五十出头,干净利落。每天收拾完小厨房,她就坐在门口,看着孩子们玩耍,听着孩子们的笑声。从她脸上的表情看,我就比较放心,因为能感受到她的善意,以及对孩子们的爱心。


一天下午去接孩子,碰到阿姨闲聊起来,觉得她的口音是内蒙那边的。一问,果然。阿姨对我家孩子赞不绝口说小丫头聪明伶俐,口齿清楚,懂事乖巧,特别讨人喜欢。她还说,见我家闺女穿过一件白色纱裙有银色小蝴蝶图案,很是喜欢,看到孩子转圈圈纱裙摇曳,活脱脱像个小仙女。所以,想给老家的孙女也买一件。阿姨请我帮忙把她顺路带到那家超市,一路客气感谢,觉得麻烦我了,我倒乐得成全别人的心意。车上阿姨才说起,每次都会单独给我家孩子炒菜,尊重少数民族的饮食习惯。我有些吃惊,本以为只要阿姨不给孩子吃猪肉,有个素菜吃,就行了。阿姨却说,不行啊,那对孩子不公平,孩子也要吃肉啊。。。感动。


发廊帅哥店长。我家小区门口的发廊已经开了十几年,走马灯似得换了无数店主。直到几年前,俩小伙子合伙入驻,才算稳定下来,生意也越来越红火。两个店长性格互补,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质朴沉稳一个热情活跃,倒也和谐稳定。据说俩人认识多年,大店长对小店长如父如兄,从专业到做人都让小店长心服口服。他们店里还特意为老人安排了特别的半价服务,每周二都有很多老人光顾,俩人忙里忙外耐心细致,颇有老人缘。年前,店里有些变故。先是大店长的老婆备孕,店里不再做美容业务,老婆专心调理身体,两口子每天在店里形影不离,煞是恩爱。不觉中大店长的腰间盘突出愈发严重,无法长时间站立,多年的职业病大爆发,他只能退居幕后休养。小店长临危受命全面接管了店铺,严格了各种规章制度,还要应对年后几个发型师的辞职风波。几个月下来,店里生机勃勃,新业务开展得也不错。

其实,小店长也是一脑门子官司。他跟女友交往了几年,本来还没谈婚论嫁,结果酒后误事,女友意外怀孕。逼婚。小店长只有硬着头皮上门提亲,没想到,女方家提出十万块的彩礼要求,大家不欢而散。女友家在偏远省份,弟弟妹妹都等着成家,家境艰难。女友也是无奈。小店长只有回老家,跟自己的父母商量。面对摔伤了腿无法再外出打工的老爹,小店长一筹莫展。夹在怀孕的女友和父母之间,他知道自己只能承担一个男人的责任。那段时间,店里同事每天看他愁眉苦脸,也劝他不如拖着,等女方家降低条件。可是,女友的肚子越来越大,还威胁要去堕胎。一咬牙,一跺脚小店长最终在老家借了高利贷,凑足了彩礼钱迎娶新娘。办完婚礼,他匆匆回京,投入工作,负债累累压力巨大。


现在,他家闺女已经一岁了。眼瞅着小店长拉家带口面色日渐憔悴,不过也显得更成熟了。孩子很快断了奶,扔给老家的奶奶带着,成了小留守儿童。每次去店里,我都劝他,还是把孩子接过来,留守的孩子太可怜,也影响性格发展。最近他们接孩子过来了,小两口经验不足,每天忙的四脚朝天,孩子频繁生病,跑医院,大人也吃不上饭。加上房租上涨要搬家,焦头烂额。于是,他又犹豫着,要不要把孩子送回老家交给奶奶?前几天在店里见到他,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强打精神给我做头发,他说,姐啊,当爹妈太不容易了,累死了快。。是啊,从一个自由自在的帅哥,到给孩子换尿布的奶爸,这个转变过程不易。因为有了孩子,我们也要逼着自己长大,让自己很有内外的能力,陪伴孩子一路走下去。


牙医温大夫。我从小最怕看牙。无奈满嘴烂牙,基础不好,三天两头出问题,硬着头皮还是要去医院。从学校毕业前,我曾集中在校医院把满口牙齿都整修了一遍。多年过去,需要重新修补时我曾经宁愿每周开车往返几百公里,回老家找熟人朋友看牙。最近几年,又有些要修修补补的,一直拖着,等到难受了,才去了附近的社区医院。没想到在这里如沐春风,碰到了一位高大夫。大家都叫他温大夫,人如其名,温和耐心,一如甄嬛娘娘身边的温太医。他个子不高,中年,文绉绉的。好多看病人找他,坚持等他问诊。他给老头老太太们做假牙反复磨合,不厌其烦。牙科的病人来来往往,无论男女老少,他都一视同仁。


轮到我了。温大夫还是不急不火,慢条斯理地检查,告诉我哪颗牙要修补,哪颗牙要做深度治疗,是不是要洗牙,要用牙线,要注意饮食。钻头一响,我浑身紧绷,温大夫笑言,怎么怕成这样呢,没事啊,我会很小心的,我们慢慢来。再说了,你不相信我的技术吗?于是,在钻头持续的恐怖吱吱声里,他会跟我聊他写的诗歌,聊他曾经的梦想,聊他对自由的向往,聊他对社会对人情世故的看法。总是还没聊完,治疗就结束了。开处方,打单据,温大夫还在滔滔不绝,聊着人生的大话题。直到出门,也不忘细心叮嘱我爱护牙齿,定期复诊。呵呵,我觉得自己运气真好,人品大爆发,在这莫个不起眼的社区小医院,遇到这么一位仁心仁术的好医生。很少治愈,有时帮助,总是安抚,这样的宣言早就被有些白衣工作者抛到九霄云外,而温大夫却几十年如一日仍在默默坚守,在自己的诊疗室里陪伴病人。


这些路人甲,构成了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平时不觉得,写出来才发现他们各自的光彩。每个人都栩栩如生,演绎着属于自己的平凡日子,一起组成我们身边的平凡世界。或许,我对他们来说,也是路人甲。彼此间萍水相逢,算不上熟悉了解,却有不同交集。分属各行各业,大家彼此尊重善意相待,也是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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