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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少年与少女的夏天
故事并不久远,距离这个少年最后一次看见少女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少年如今刚刚十八岁,这几年是他生命中最青春,最充满绚丽和伟大理想的年岁,全部奉献给了对于那位女孩的思念。
那一年,有一支驼队经过了这片绿洲,部落的族长热情接待了驼队的客人们。他们在流金的大帐篷内喝着爽口的紫红色葡萄酒。宴会上,少年第一次看见了驼队主人的小女儿,第一次心扑通通的乱跳。
驼队的主人是一个优雅,和善,谈吐非凡的男人。他说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带领着驼队,经过沙漠,去到很远处的大海,用他们的礼物供奉给大海,换取大海的珍宝。他们最近找到了这一条更近的路,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经过少年所在的这片绿洲。
主人的女儿出生在大海沿岸,这让每一个看到过女孩的大人都生出羡慕,发出赞美。少年眼中所看见的,就是一位带着如蔚蓝的海水般轻柔水润的少女。他在宴会上装作不经意的经过女孩身边时,闻到一股飘然的清新,像是有一位海底的精灵陪护在她身旁。
“谢谢你们的宴会,我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美味呢。”在一盘盘精美的食物前,少女首先对男孩打开了话匣子。
“嗯,恩…”男孩显得手足无措,“对待每一位远方而来的客人,我们都会给予最热情的欢迎和最好的款待。”
“族长也这么会喝酒,和我老爸一样,你看他们谈的多开心啊。”少女拍拍男孩的肩膀,指着坐在主席上的族长和他爸爸说道。
女孩大方热情的主动交谈让男孩感到愉快,女孩又牵起他的手,偷偷往账外走去:“老爸喝多了又要唠叨他这些年的奇珍异事了,我们出去玩吧。”
少年便糊里糊涂的跟着女孩出了帐篷,午后不久绿洲上的阳光还有些刺眼。女孩举起牵着少年的手不适应的挡了挡阳光,适应之后,看见面前这个脸红的的男孩,哧哧的笑了。
“诶,真不好意思啊,我还没自我介绍呢。”女孩对少年吐吐舌头,换了一副郑重的表情,伸出手,“我叫云佩,就像我爸说的,十四年前驼队第一次找到大海的时候,母亲在那儿生下了我。”
“我…我是何牧。”少年整理了下自己的心神,“出生在这片绿洲上,我是族长的儿子,大家都叫我小酋长。”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也伸出手,握住云佩纤细的小手:“你好!”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小马驹的嘶鸣声,那是商队的牲口们在月儿牙边饮水。云佩牵着何牧的手来到了湖水边,她抚摸盘着双腿正在湖边休息的骆驼驼峰,骆驼也亲昵的将它的脸蹭了过来,摩挲着云佩的小脸。
一旁还有两匹白色的小马驹绕着对方玩闹,它们通体洁白,刚刚会走路的样子,脚步还不是很稳健,可爱至极。不远处的一匹母马似乎是它们的母亲,带着怜爱地一声叫唤,两匹小马驹就小跑过去和母亲一起喝水。
“真漂亮的马儿。”
“它们是前面一个村子的主人送给我们的,作为我们去年给他们带去珍珠的回礼。我跟着爸爸的商队,每年往返家乡和大海之间。爸爸每次都带着十二分的崇敬拜访大海,我就在大海边出生的。”
一阵阵清风出来,响起了一声声清脆的铃声。
“这是什么声音?”何牧问。
“哦,这是我挂在骕骦上的铃铛。”云佩走到小马驹身旁,用手指理顺铃铛上面的流苏,接着说,“我是商队中唯一的女孩子,叔叔阿姨们可都疼我了,这还是莹莹阿姨从她的家乡嫁给杨叔叔时带出来的,作为一份珍贵的礼物送给我的。”
月儿牙清澈的湖水倒映云佩可爱的身影,云佩说:“你这片沙漠上竟然也有和大海一样的湖水,可真漂亮。”
“大海曾经流过这片沙漠,给当时那片湖水注入了新的生命,一直到现在,月儿牙都涓涓不息。”
“这么久了呀,生命力旺盛得像刚刚从地下涌出来。”
“这也多靠了圣树,是圣树承接了云朵中的水分,反哺这片月牙儿。”
“哦,圣树是什么呀?”云佩的好奇心被何牧带起来了。
不知不觉间何牧和云佩说了许多话,先前局促的感觉这时全没有了:“我带你去圣树那里看看吧,那是这片绿洲的起源呢。绿洲上的每一个孩子在成年之前都会带着最诚挚的敬意去拜访一趟。”
“太好了。这片绿洲的故事可比我一路下来听到的故事好多了。”
云佩拉过两匹小马驹,自己骑上骕骦,将另一匹白马牵到何牧面前:“这匹马送给你,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何牧没有想到云佩如此的慷慨,从云佩手里接过缰绳,想了一会说:“既然在沙漠中,就让它叫漠疾。”
“你要好好对待漠疾。我可不是为了要你回礼才送你的。”
(十三)想要回家的圣树
沙漠的中心是这片绿洲,这片绿洲的中心就是这颗参天的大树。
圣树让每一个看见它的人都赞叹不已。圣树的冠顶仿佛长到天国上去了。在圣树正底下抬起头,会以为这片天空就是纯正的绿色。
何牧对云佩说起他知晓的圣树:“老人们一直都在看的一本古书上说,圣树是从远方的森林里飘过来的种子,被埋在了这个沙漠里。
卑微的人类无法想象碧绿生命的伟大。用了三千年的时间,那颗种子才发芽,发芽时它的根须遍布大地底下。能在这个沙漠中挖到他的根须的地方一定有着水源,不知这千百年来救过多少迷路者的生命。
又用了三千年,他的躯干和树枝长到了连接天际的地方,他的枝叶开始茂盛的生长,在树下抬起头就是一片绿色的天空。
每年从北方吹来的风席卷着落叶,一阵一阵的落到附近的黄沙之上,每年如此,过了很久很久,便有了如今这样的绿洲。老人们说,天空之上的第一批神灵,就是人间无畏的人类从这里攀爬上去的。
不知是哪一年,大海也从这里经过,作为一份对于生命的厚爱,她送给了这片绿洲新的生命源泉,便是这片壮阔的月儿牙。圣树的树根将月儿牙的水源在地下遍布开去,上面开始长出了绿色的草地。于是才有了这片绿洲的生命。
许是一个个在沙漠中迷路的陌生人,不小心撞进了这么一片让世间惊异的地方,被这里的景色吸引,为自然的伟大所崇拜,他们留了下来,繁衍生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片绿洲又有了人类的生命。
现在是第三个三千年的开始。老人们说,这个三千年,他知道了他的家在哪里,一直往东,穿越繁华的城市,还要再遥远,就是那片森林的家。他要用这个三千年的时间,把根生长到那里去,回到他的家中。
绿洲上的每个人,为了答谢圣树的恩惠,我们都要在有生之年去那片森林一次,至少将圣树的叶子埋在它的家中,作为我们人类卑微的谢意。”
云佩听的很认真,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何牧的眼睛,听着他说的美丽的故事。
何牧说完之后才察觉到云佩一直在凝视着自己。而且他们离的很近,何牧都能够听到云佩的呼吸声。
何牧的心跳得很快,他们现在坐在圣树底下的草地上,这一片区域都是圣洁浓绿的色彩。何牧也看着云佩美丽的脸庞,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又变红,他好想在云佩的脸上亲一下。他发现自己好喜欢她,想就这样在一起,不要回到族长的帐篷中去,云佩也不要跟着驼队到大海那里去。
“哇,圣树一直在找回家的路呀。”云佩发出的感慨让何牧回复了心神,但是他还一直看着云佩的脸庞,视线没有挪开。
何牧继续讲述:“当孩子成年的时候,他便要接下父亲的责任。守护这片绿洲,守护圣树。为了圣树用他几千年的顽强和坚韧给予我们的生命,我们一代又一代都在卑微的回报。
卸下担子的父母这个时候才会走出这片绿洲,根据自己的意愿去见识这个世界。
当他们老了的时候,他们会回到绿洲,来到圣树冠顶之下,在这里生活,思考,潜修,与自然相合,那时人间的种种已于他们无关。
绿洲是我们的家,圣树也在寻找着自己的家。所以家的意义对于我们是最重要的。一代又一代,传统就这样延续下来,从未断过。
每次我来到圣树之下的时候,我能够感知到我的先祖,像我的父亲,像我的爷爷一样一样的感受。他们的灵魂就在这高高的躯干上面,盘旋在那高处的绿叶旁边。
这千百年间,仿佛从未有人死去过,他们只是深沉的睡去,他们就在我身上,在我的心间。”
何牧看着云佩的眼睛这个时候低下去了,有一种失落的感觉:“我今年十五,还有三年就要成年了。我是族长的儿子,这里的小酋长。爸爸要将这片沙漠,绿洲,月儿牙交给我,到那个时候我就要守护在这里,不能出去,直到我的孩子能够担起家乡的责任。”
“这样啊。”云佩听完何牧的话之后,语气也低沉了一些。她似乎也有了种失落的感觉。
时间渐渐流逝,倾斜了的晚霞洒进他们所在的草地,他们才察觉天空已经变了色彩。骑着小马驹回去的路上,他们之间很少说话。
“每年从沙漠经过的时候,我会来这里看你。”在族长的帐篷外放好马,云佩微笑着对何牧说,“听到骕骦脖子上的铃声你就知道我来了。到时候你当了大酋长可不要忙的没空啊。”
在云佩微笑的感染下,何牧也回应着微笑:“那是当然,我们始终都欢迎远方的客人。”
(可我不想看你从远方而来,不想你只是我的一个客人。我想在你身旁。)
(十四)再见了,寻找大海的女孩
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牵过来那匹白马。用手抚摸着白马颈上的鬃毛。
宁翠听得入神,她在原地想了许多,才重新来到少年身旁,问:“后来呢?”
“后来?”少年说,“第二年同样的日子,我在帐篷里听到清脆的铃声,她果真来看我了。我们又一起在月儿牙旁饮马,去圣树浓绿的树荫下说着故事。她给了我好多珍贵的礼物,但最让我珍惜的是她的笑容。而且她是为我而来的。
我请求她留下,我说我爱她。但是云佩却是来和我道别的,商队又找到了新的近路,这次她请求父亲继续走通过绿洲的路,就是特意来和我告别。而云佩她自己,作为大海的女儿,她要去大海上航行了。”
少年的心中又唤起了当时的记忆,抚摸白马的手在它的颈部停下,陷入了回忆当中。
忽然一阵轻飘飘的微风吹来,有清脆的铃声响起,是挂在漠疾脖子上的铃铛。“这是她将骕骦颈上的铃铛取下给我的,她说我想她的时候就摇响这个铃铛,她能够听到。”
故事中的何牧就是他。宁翠知道这是他们的哀伤。他已经成年,是“大酋长”了,这片沙漠,这湖月儿牙,还有那片绿洲,那颗圣树,都要他开始守护。宁翠感知何牧此时的心情,却不是她能够安慰的。
何牧看着宁翠忽然又笑了,掩盖住刚才的忧伤:“我怎么能在这里让一个美丽的女孩和我一起伤感呢?”
何牧拉起宁翠的手,他把一串铃铛系在宁翠的手上。他说:“你和你的小弟弟们不是正要去寻找大海吗?明天早上天亮的时候,跟着风的方向走,你们就可以看到我的那片绿洲。在绿洲上,沿着每颗小草生长的方向走,就可以走出这片沙漠,朝大海前进。
她在大海上航行,如果你看到她,把这铃铛给她,告诉她我现在是,以后也一样是,爱她,等她。我会等着她的铃铛再一次在我的绿洲上响起。
再见的意义最是无趣呢:埋藏一起的欢乐埋藏在记忆中,然后离别得不见踪影。”
何牧骑上了漠疾,他微笑着告别宁翠:“很高兴见到你,祝愿你们早日找到大海,一道带去我的思念。”
宁翠的手腕上系着那串铃铛,微一摇晃。在这片沙漠上响起了绵长的清脆之声。铃声似乎要飘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飘去大海那儿,告诉海上航行的女孩,有一份思念留在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