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兮
今天立春。
早上,空气中氤氲着层层的水气。一会儿,空中开始飘起了雪,天空如同偌大的舞台,她在舞台上轻盈地飞舞着。
就在几天前,友人说,如果下雪,立春前后或许还有一场,没想到果真应验。
记得年前的一场雪,我和同事在二十楼施工现场拍摄,还未收工,得以长时间地看了落雪的过程。
我抬起头,看到漫天的雪花从天空一片紧接着另一片,不间断地落下,从迢迢远方,辗转来到人间。
她是温柔的,如同情人的手抚摸着万物,绵软而多情,博爱而均沾,一棵树,一丛草,无不受她怜爱。虽然,有时是片刻的逗留,瞬间就消融了。
她又是强大的,可以将天和地缝合在一起。从薄薄的一层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只需几天或几个小时,悄无声息地,她就改变了人间的模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屋里暖哄哄的,身体里某个地方还藏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一点点被暖风吞噬了。从窗户向外看去,雪花更加大了,慢悠悠地落下来,迟疑着,似乎在寻找她的落脚之地。
想起前年的十一月,漫天的飞雪从天而至,清冽、晶莹,飞舞于天地间,从四面八方落下。
黑夜中的万物仍在生长。雪也在悄无声息地绽放。
第二天,雪铺天盖地覆盖了一切,整个世界成了一片无法穿越的白茫茫。
不需问什么,何时和何处,眼前就是答案。
踩着厚厚的雪出门,一路上,平日里川流的车辆稀少了,世界也慢了下来。不远处有徒步的行人,这里一个,那里一个,成了一道风景。走在路上,脚下传来松脆的声音。
河边,稀疏的树上也盖了一层雪,枯叶上和枝桠间,风一吹,飘落的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金光闪闪的灰尘。
平日里,总有人在这里跑步,雪后,少有人至。丝丝缕缕的风从空旷的远处而来,吹在脸上,那样的清爽。似乎雪洗涤了这世界,也要洗涤灵魂。
一片片的雪,都还没有人踏过的痕迹,如一层厚厚的太空被,甚至你想躺在上面,感受它的柔软。
小的时候,会找一块干净的雪地,将最上面表层的雪抚去,小心翼翼地将一块雪捧在手里,然后,用舌头舔上一小口,来感受雪融化的过程。再来一口。
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家里清贫,依然穿着单薄的衣服,哪怕待在屋里,还是觉得寒冷。睡了一晚的觉,早上起来,被窝都还没有暖透。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
大雪过后,天特别冷,雪久久无法消融,最后结成冰,终于在大地上覆盖了近一个冬季,整个世界就如同铺了一层毛玻璃。
天晴了,屋顶的雪融化了,滴滴嗒嗒地流到地上,最后砸了一个圆圆的坑。到了第二天早上,看到屋檐前一排又圆又长的冰棱,剔透而晶莹,长长地,直棱棱地杵着。
有一晚,听说村西来了一位说书的。不顾寒冷袭身,陪着母亲去凑热闹。母亲坐在马扎上,和大伙聚精会神地听着。但是太冷了,围起的一圈人也渐渐少了,最后,我记得似乎只剩下了母亲一个人。母亲年轻时,当过民兵连长,对于这些东西,有一种天然地亲近,总是沉浸其中。
对于我说来,故事的趣味终究无法抵挡严寒,于是跑来跑去来取暖,评书的内容并不知晓,甚至连说书人长什么样都没有了印象。后来,母亲告诉我说书人是个瞎子,才突然有了一种负疚感。
而我记忆里则满是雪结成的冰晶,在月光下,和夜空中悬浮的星一样闪着光亮。月光映衬着冰面,美丽如同幻影。
因为我特别怕冷,又因为雪会带来寒冷,所以,不大愿去注意雪的风姿。自从注意到大自然的神奇,开始关注一些节气,对雪也产生了兴趣,雪也变得可爱起来。
她如宇宙中生灵万物一样,生长,绽放,消亡……
大地褪去了白色,似乎她根本没有来过,没有了痕迹。
有时看到路两边凋零的水杉叶子上还偶有残雪,零星地这里一片,那里一片,证明她曾经来过。
整个过程如一场悄无声息的见面,她不认得我,我也不认识她,就这样彼此路边,各自从容,却相互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