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容若,是我国历史上一位至真,至纯的词人,他足够多情,又足够长情,万千情丝缠绕着一颗敏感脆弱的心。他自诩是天上痴情种,而非人间富贵花。他拥有锦衣华服却渴慕粗布清欢,他处朱墙金瓦却思竹台茅舍,他的一生沿着独特的轨迹行走,不偏不倚,不长不短。他,久久伫立在光阴的彼岸,随着历史的风溯流而上,去寻找一段百年前的清朝遗梦……
人生若只如初见
遥记那年杏花微雨,华灯初上,他在十里桃花中对她一见倾心,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明眸皓齿牵动了少年那颗心。
是江南三月和柔的风,是碧湖上的青色画舫,他又一次邂逅了明媚的她——典型的江南女子形象:三千青丝微微挽起,斜斜地插上一支玉兰双色簪,肤如凝脂,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身着一袭绯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条白梅腰带,足上挂着一对银铃铛,走起路来一阵轻音悦耳,好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
原来,她闺名沈宛。
相守的日子里,他这才发现他错过了太多,错过秋月春河的温润,错过斑驳陆离的月光,错过一枝柳条的情思,错过一朵丁香的彳亍。沈宛带给纳兰的感觉,太震撼,太惊心。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她的才情,更动人的是,她有着江南女子的性灵和飘逸。
日渐生情,情深几许,奈何缘浅,终须别离。
万千愁绪,在思绪翻转间,只得化作一句“故人心易变,而吾终不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生一代一双人
娶妻卢氏,他亦是欣喜的。婚后的生活处处皆是情趣,或是美人在侧,红袖添香;或是斜倚轩窗,为卿梳妆;亦或把酒对歌,互诉衷肠…
他是爱她的,爱她的善解人意,爱她的敏感细腻,爱她的端庄优雅…朱瓦红墙下,他许下了一世诺言“一生一代一双人”。
琴瑟和谐的生活并不长久,红颜薄命,卢氏的死始终是容若的心结。纵然相思潺潺,流水无情,当年未能长相守,就让我用一纸清笺来长相思吧。
不能相濡以沫,又不曾相忘于江湖,便只能长相思,渴望你我能再次于梦中相见。
对于痴情的容若来讲,最大的痛苦正是“情在不能醒”。此后的岁月中,或是“满砌落花红冷”时,或在“黄叶青苔归路”上,或在“纤月黄昏庭院”中,他总是陷在无穷无尽的“幽梦”中,和卢氏魂来神往,不可自拔。“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恩爱点滴:或是“绣榻闲时,并吹戏雨;雕阑曲处,同倚斜阳”的缠绵,或是“戏将莲菂抛池里,种出莲花是并头”的浪漫,或是“半月前头扶病,翦刀声犹共银釭”的柔情,被他一遍遍追忆,情到浓时,竟会痴得自言自语。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聒碎乡心梦不成
随帝东巡,风雪载途,阑干万里,萧瑟的风刺痛着冻僵的四肢,也刺痛着麻木的神经。家,家在何方,归家在何时?凄苦的天气让他衷肠难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字字含情,字字动人,字字难眠…
缺少了风花雪月的浪漫惬意,增加了金戈铁马的艰辛不易。短短几十字,朴实无华,却又生动形象。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抛去儿女情长,亦有几分家国情怀,我大清国泰民安,安居乐业,此时再多的苦,又有何妨?!
此时的容若,足够坚定,足够勇敢,迸发出了作为大清子民的豪气与毅力!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故园无此声。
正如国学大师王国维的评价:“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纳兰容若,是清代一颗耀眼的明珠,也是我国文学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他的清冷,他的长情,他的至真至纯,足令我们铭记!
一片冷香唯有梦,容若一生,也便是浮生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