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传》读后感

萧红生于呼兰河城,那是一座安静的小城,是一座寂寞的小城。

在谈《呼兰河传》前,我更想说一说萧红先生。

大部分人初识萧红都应是在小学语文课本里的《火烧云》吧,现在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起了,但这的的确确算是初识。

说来惭愧,我是到了大学才接触了萧红先生的其他作品的。

当时机缘巧合之下在网上看到了这么一段话。

“我将与长天碧水共处,留得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这是萧红先生的绝笔。

当时我看完整个人都呆住了。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我感到了一种美,一种骄傲的美,更是一种逝去的美;感到了恨,是对世间凉薄的恨,是对人生苦短的恨;感到了先生在病床上对自己生命逐渐黯淡时,那心底处深深的遗憾与难鸣的不甘。

是怎样的人生境遇,才能让她在去世前写出这样的话呢。

自那之后,我开始去了解萧红,去阅读萧红的作品,《呼兰河传》、《生死场》等读罢,真是对先生的文学气质折服万分,也为先生的一生感到无比痛惜。

先生那种别处难寻的笔触,让我一下子就沉在了她笔下的世界里,一颗心,就那么在轻颤着:沉寂着,悲哀着,流泪着。

今日,我斗胆谈谈《呼兰河传》,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四月天里,来絮叨下我对这本书的一些浅薄理解。

全文的开篇,就是一片彻骨寒凉。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的,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北国的风光,哪少得了千里冰封,哪少得了万里雪飘?

但就是这些美丽而壮观的风景,确是北地人民一辈子在挣扎生存的空间。

人们的手被冻裂了,明明是那么的寒冷天气,他们依旧在忙着生活,卖豆腐的把方木盘给冻在地上了,卖馒头的被滑地摔倒在地上了……

生活本就是不易的,但在北方的土地上,似乎更加的苦难了。

“水缸被冻裂了;
井被冻住了;
大风雪的夜里,竟会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来,一推门,竟推不开门了。”

我曾傻傻地问,“为什么呼兰河传里的人和沈从文笔下边城里的人区别那么大?”

有人回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我不解,我认为这太过宽泛。

有人回我,“那是因为边城是作者的理想世界,呼兰河传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不解,我觉得这个答案也不好。

后来,我发现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就是因为他们更难啊,活得更难。”

……

在呼兰城里,有个牙医生,后来兼做了接生婆;有个火磨店,人们都说,那里头是很可怕的;有些个染缸房,豆腐房,造纸房,也都发生过些悲哀的事情;有些个疯子傻子乞丐,也没人把他们当作人来看,叫狗咬死也就咬死了;还有些个扎彩铺,是群不愿意给自己糊阴宅的糙汉们在经营着……

萧红往往能用平淡的语调说出很多让人心疼的声音,明明是些极悲哀的事,却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冷淡地诉说着。

城里还有个“大泥坑”,淹死过小猪,闷死过狗,闷死过猫儿,鸡儿、鸭儿什么的,就连人,兴许也在里面死过,明明城里人深受其害,明明它的存在让城里城外的交通极为不便,但没有一个说要把它填上。

文里已给出了解释:

第一条:常常抬车抬马,淹鸡,淹鸭,闹得非常热闹,可使居民说长道短,得以消遣。

第二条就是这猪肉的问题了,若没有这泥坑子,可怎么吃瘟猪肉呢?吃是可以吃的,但是可怎么说法呢?真正说是吃的瘟猪肉,岂不太不讲卫生了吗?有这泥坑子可就好办,可以使瘟猪变成淹猪,居民们买起肉来,第一经济,第二也不算什么不卫生。

人们不去把它填上,就是因为这荒诞的理由。

有时我会想,这个大泥坑兴许还有着别的意味:萧红先生在写它的时候,应该是有意地把人们的行为荒诞化了,大泥坑不止是大泥坑,更像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意象,象征着呼兰小城里乃至那个社会里,人们头脑中的麻木和愚昧。

在《呼兰河传》里,我们不难发现萧红的文字总是带着淡淡的讽刺与忧伤,而“大泥坑”的存在,无论乡民还是绅士,是都不愿意去填补上的,甚至有人提议说,“把两边人家的墙拆了”,这种荒诞感尤为强烈,人们不去解决真正的问题,甚至是不愿意去面对问题。

他们的这种畏缩,这种守旧,对于一些亘古有之的事物,发自内心地难以迈出反抗的第一步。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种所谓的“劣根性”吧。

萧红先生在写完《呼兰河传》后的第二年就去世了。

当她在香港寂寞地回忆的时候,又怎么会没有些悄悄话,想在文字里含着,留给别人听呢。

……

在第一章里,其实我发现有很多很多东西是值得说道的,下面再说最后一点。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老,老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眼花了,就不看;耳聋了,就不听;牙掉了,就整吞;走不动了,就瘫着。这有什么办法,谁老谁活该。

病,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

死,这回可是悲哀的事情了……”

在小小的呼兰城里,生老病死的循环,死寂般地在运转。

人们可能会为生而喜悦,但对于生以外的一切,尤为的淡漠。

他们早就因为已久的悲哀而习惯着悲哀。

在这些简短的文字里,生与死,仿佛都失去了其意义,变得无比的苍白,更别提什么“生命的价值”,已然比纸还薄了。

生老病死,既来之,则安之。

一切都是为了生,一切都是压抑着的。

这些人仿佛失去了一切可以聊以慰藉的东西,死亡,也成了谈资逗趣。

他们就像是一群鲁迅笔下的看客,外热内冷。有人说“中国人最喜欢看热闹”,呵,古已有之,寂寞的生活总需要些乐趣才对。

突然好像懂了,当一个社会变得凝滞不前的时候,当一群人的目标变得无比狭隘且单调的时候,当人的生存都变得艰难的时候,什么生老病死,人们只会循着长久以来的“逆来顺受”的老路,又怎么会去想“生存与死亡的意义呢”?

是我变得矫情了,我们为他们感到悲哀,但这份悲哀却实实在在是他们的一生。

悲哀的情绪突然变得很重,我想起来了一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呼兰城里的人们是意识不到自己的悲哀的,他们只会觉得,“人生本该如此”,但萧红走出来了,她知道人生该是什么模样,当她怀着寂寞的心去回忆这些的时候。当她落笔成文的时候,是否哭过呢?

寂寞的风儿徐徐吹过她的脸颊,鼻头一酸,滴下了几行泪水,泪水沾湿了桌面上的几张信纸,几下,信纸也就皱起了眉头,随她一起悲伤、哀愁。

或许,在她写书的那年,呼兰城里的人仍没有什么变化,那座葬着祖父的小城啊,寂寞地老去了,无声无息的。

……

对于小团圆媳妇,第一次看的时候是真得怕,是不敢置信、难以接受的怕。

挂在墙上毒打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太大方了,不像个团圆媳妇?

就因为她多吃了几碗饭?

12岁的天真小女孩儿,最后被活活整死。

如果说前几章还显得有些轻松,大泥坑外的人们,小菜园的祖孙,还能让人轻轻一笑,那小团圆这章,就能让人内心颤抖到发冷的地步。

穷,让这些人的眼界本来就足够的狭窄,愚昧和迷信让他们彻底丧失了理性,他们荒诞的行为让人心疼,让人咬牙切齿,却万分无可奈何。

这是一份被”礼俗“包裹好的”恶“,以”善“为名义硬塞到你身上,你甚至都无法拒绝,也无力反抗,你只能去默默承受,承受到生命崩溃的最后一刻。

小团圆媳妇,一个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女孩儿。可能在她被买来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就注定了。她是被买来的,就像是小鸡仔,小羊崽,但她更贱,她婆婆像对孩子一样对鸡仔,却像对仇人一样对小团圆媳妇。

有娘的,她不能够打。她自己的儿子也舍不得打。打猫,她怕把猫打丢了。打狗,她怕把狗打跑了。打猪,怕猪掉了斤两。打鸡,怕鸡不下蛋。
惟独打这小团圆媳妇是一点毛病没有,她又不能跑掉,她又不能丢了,她又不会下蛋。反正也不是猪,打掉了一些斤两也不要紧,反正也不过秤。

也许在那个婆婆眼里,生气了就合该打儿媳妇,小团圆媳妇就是出气的工具吧。

如果小团圆媳妇只是被打,也许我们只是悲哀她许错了人家,但她病了之后发生的一切,才让我们真正清楚地了解到,那段黑暗的日子究竟有多黑暗。

她被打得生了病,家里人跳大神,烧纸人,用偏方,结果吃了大寒的黄连,自此,让小团圆媳妇的病越来越严重。

后来来了个游方道士,10吊钱抽一次签,婆婆内心左思右想,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想到了小鸡仔,想到了豆腐……她抽了一签,是坏的,又抽了一签,更坏,最后在游方道士的威胁下硬是掏了50吊钱。

小团圆媳妇依旧没有好起来半分,而胡家几乎是掏光了家底。

我们为团圆媳妇的悲惨遭遇感到悲哀,但更为悲哀的是,造成这一切的——婆婆众人,甘愿为小团圆媳妇治病倾家荡产,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当小团圆媳妇不吃不喝地陷入昏迷,胡家人反而乐得合不拢嘴,认为这是要好起来了……

最后小团圆媳妇被当作妖怪给休了,病死在了二月前,永远地消殒在了二月前。

看完之后,我久久的意难平,造成一切的元凶真的是婆婆吗?

不是的,不全是。

应该是整个愚昧无知的社会,是整个愚昧的呼兰城葬送的小团圆媳妇,她是死在愚昧里的。

穷和无知本就是一切的原罪。

然而在这个小城里世世代代的人们,却注定因为这些而无法打破这个该死的循环,总是这样没有目的、忙忙碌碌的生活下去。

……

呼兰河传是萧红的回忆作,是平淡的笔触描绘出来的,渗着呼兰城人的血与泪,还携着童真童趣,虽有悲剧的内核,却散发着一股矛盾而特殊的异样美。

遗憾萧红先生那么早就逝去了,否则以她的才情,怎会书不完剩下半部红楼?

纪念萧红先生。

草草结于4.24 廊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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