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货郎
水云生
“纸包糖-辣子糖-洋火-洋皂-鸡毛-鸭毛兑针么------”
阳光慵懒,知了嘶鸣的晌午,正当昏昏欲睡或梦涎长流之时,院子里就传来了老货郎儿的声音。唯有这老货郎嘶哑的呦呵声具有洪荒之力,除此之外,雷打不动。小伙伴们听觉的灵敏不差村庄里的狗儿。在偏僻的白云村,老货郎几乎是我们孩童时代的圣诞老人。
老货郎的挑子,一头箩筐,一头货柜。
这箩筐喊皮箩,高于普通家用谷箩,但又比谷箩小而深,有盖,古铜色,像打过黄蜡,看起来很精致;这货柜,长宽约一二尺,高约三尺,红漆斑驳,四方以铜皮包角,铜皮上还有精致的花纹,如果现在还有保存,那一定是古董物件了,估计是老货郎的祖宗传给他的家当。货架有雕花脚,分三层,下层是个神秘的抽屉,上两层嵌以玻璃,里面整齐排放着各种商品。我们不关心他的姓名和年龄,只惦记着他货架里的稀罕玩意。我们不在意他的小山羊胡子和老树根一样的手是否卫生,只在意他是不是在我们期待的日子如期而至。
后来听大人讲,他是底下陇里马里街(现马坪乡政府所在地)人,原来家里是大财主,不会种地,土改后就以做这种小买卖为生。他经常从马里街翻山越岭,走四十里山路到水浸坪集市赶集,沿途走村穿巷一路叫卖。
老货郎通常每月中旬来一次我们的村子。村子里的大老爷们、妇女也都很待见他。他一来,村子里就活跃起来,总有人围着他的挑子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一角钱一包的半入云香烟,五分钱一盒的洋火,待嫁的姑娘们没有鸡毛、鸭毛兑换的,一分钱也能买一根绣花针,他们迫不及待花一角钱买一扎五彩棉线、绣一双精美鞋垫送给心仪的情郎。
老货郎戴一破旧草帽儿,一根黑不溜秋的松紧带绑住断腿了的老花眼镜,镜架悬于鼻尖,我时常担心他的眼镜从鼻尖上滑落下来。他戴眼镜只是为了数钱,他看人时,需要低下头去,眼睑上睁,通过镜框上沿投来慈祥的目光。因为这目光,我们判断他是个好人,进而决定与他长期合作,做一个等价交换的买卖。
白云村有我们赖以利用的桃子油和桃仁资源,哥几个有个不成文的约定,不管是谁收集到的桃子油,桃仁,鸡毛,鸭毛、鸡菌子等,都要集中到一个地点保存,等到老货郎来时,统一兑换我们喜欢的糖果。
老货郎的货柜里总有一包包耀眼的辣椒糖,还有棱角糖和白酥糖。我们最馋哪红艳艳的辣椒糖,有竹柄。通常5个鸡菌子可换一个,一斤桃油可换5个。有时我们5个小伙伴儿还没攒到一斤桃油或25个鸡菌子,凭借我们与他的多次交情,是可以和他打赊账的。这也是我们觉得老货郎可爱的地方,尽管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胡葱夹杂着汗臭的味儿;尽管他经常拿系在腰间、抹布一样的汗巾擦拭模模糊糊的玻璃。
1985年,在白云庵小学读完二年级后的寒假,我随父母去到水浸坪街上居住。知道老货郎会在到水浸坪集市上来,有意无意的去寻找过几次,但再未相见过。至今想来,他仍然是我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人。
水云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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