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常常因为消失而让你永远无法忘记,那几个核桃就是。
农村的孩子没有见过长在树上的核桃,非常好奇。那年秋天,刚开学不久,正是核桃成熟的季节,在班上听同学说隔壁村的核桃熟了,有同学带了新鲜的核桃给大家分享,具有坚果的香味,又有鲜果的汁水,还真是美味;还有同学谈论如何摘了多少核桃,又如何把核桃去皮的,看着那些调皮男生因为削核桃而弄得黑黑的手,吃着他们分享出来的点点核桃,心里蠢蠢欲动。但我知道核桃林是有人监管的,但最终还是抵制不住口水的诱惑,于是约上同学A一起前往。同学A跟我同班,家住的也近,经常一起上下学,原本她是有些迟疑的,被我的热情打动了,遂一同前往。
果然,偌大的核桃林一眼望不到边,每颗树上都挂着沉甸甸的核桃,把树压得极低,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如此茂密的桃林,随便藏身是没有问题的,张望了一下四周没人,便冲进了核桃林,每人找到一棵相对低矮的树爬了上去,后悔没有带个容器,摘了核桃只能临时放到衣服口袋里。可惜新摘的核桃皮那么厚,只能带回去处理,才可以吃。但看着满树的核桃,我们都兴奋坏了。
正在为自己的战果高兴时,突然听到一声狗叫,同学说“坏了,来人了,快跳下去!”来不及反应,我就双手托着摘了的核桃,纵身从树上跳了下去。这一跳不要紧,许久不落地,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原来自己跳进了一条沟里,真是险,幸亏沟里是沙子不是石头,核桃也洒了一地。后来,大概也没有看到有人来,但我们还是等到天快黑了,才敢爬出来,走回家。在沙沟里,我们把玩着几个核桃,讨论这回家后怎样处理更美味,还不被父母发现。最后好像说埋在土里几天就可以去皮食用了。 到家已经天黑,爸妈做农活已经回来。怕爸妈发现,先放到了门口自己放玩具的宝贝盒里。等家人睡着后,自己偷偷起来,假装去厕所来到院子里,借着月光,开始挖坑。记忆中那天的月光特别亮,自己的影子特别清晰,挑了块厕所旁边不容易被人注意的地方挖了个小坑,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核桃放了进去。第二天,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常去上学。但同学A却没有来,放学回家,就听到妈妈跟我说:“小A竟然跑去偷核桃了,她爸气坏了,打了她一顿。生气说本来就交不起学费,还不好好读书。学费让她自己想办法,如果想不到办法,就不用读书了。哎,八成读不成了,她能想什么办法呢!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别学她,太危险,核桃园有狼狗的,听说那狼狗能吃人呢!”我只是点头。当夜,我就梦到自己被狼狗猛追,还梦到同学A委屈的眼神。一身冷汗醒来,想以后再不去了。可是,以后也再没有机会了,同学A从此就终止了学生生涯。
现在想来,当时村里很多女娃娃都读不到初中的,她的辍学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偷核桃,但我还是一直内疚,也从来没有勇气问过原因。不知过了多久,我想起自己埋的核桃,可无论我挖遍了整个院子,也再没找到我冒着生命危险摘来的核桃。 A同学,退学后,好像就去打工了,再也没有联系。再后来,就很少碰到她了,听说她嫁到其他村里了。如今,偶尔回老家,碰到A回娘家,对面寒暄几句,却再没有提起当年摘核桃的事,也许她忘了吧。
太长一段时间,那消失的核桃像一个心结埋在自己心里,疑惑为什么就不见了?不敢提起,也无法忘记,直到现在。从此以后,也再没有光顾过那个核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