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仲文
我的父亲是一个曼城球迷。
父亲很久以前就喜欢曼城了。在那个曼联和切尔西统治着英超的时代,曼城就犹如一个匐伏在巨人脚下的凡人。有一次我问起父亲喜欢曼城的原因。听到这个问题,父亲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曼城所有的人都会踢满九十分钟。球员、主帅乃至工作人员。只要主裁没有吹响比赛结束的哨音,那么就意味着一切还没有结束,一切都还会有希望。而他们做的,就是坚持比赛,坚持追逐希望。”
儿时的我对父亲的话语一知半解,长大以后才后知后觉,原来父亲也是那个踢满九十分钟的人。
二零一二年的一个晚上,我和父亲观看曼城做客女王公园巡游者的英超最后一轮比赛。这是一场焦点之战,倘若曼城可以赢下这一场比赛,曼城就可以加冕英超冠军。反之,曼城夺冠的机会就会十分渺茫。对于曼城而言,这是一场无比艰难却又至关重要的比赛。
比赛很激烈,父亲和我都全神贯注。然而,比赛进行到第66分钟,女王公园巡游者以2:1反超。看到这里,父亲注视着屏幕,叹了一口气,突然和我聊起了他的往事:“我还记得我中考完等着领录取通知书的那个下午... ...”父亲说,那是他中考完等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那个下午,他早早地候在村门口,等着骑自行车的邮差给他那封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在我父亲生活的那个村子,四五年才有可能考得上一个县一中的学生。父亲自幼聪慧,被理所当然的看做是要上县一中的苗子。可是那个下午,父亲一直等啊等,直到天空换上了黑色的衣服父亲也没能等来那封梦寐以求的通知书。说到这里,父亲便沉默了。
于是我们继续看球。
然而,比赛进行到第八十分钟,主队任然2:1领先。我对父亲说,曼城夺冠应该是悬了。父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砸吧砸吧嘴,又和我讲起了另外一个故事:父亲大学毕业后刚刚工作时,他只是一个初级工程师。日复一日地在一线干着枯燥乏味的工作。这对于一个满腔热血想要大展身手的年轻小伙子来说,这份囚牢一般的工作显然不是父亲想要的。而且和父亲一同进公司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离职了。我扶了扶眼镜,问父亲:“那后来你是不是也辞职了?”“没有,”父亲又坐回电视机前面,“虽然很累,但是我不想被替换下场,我想踢完九十分钟,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坚持,于是就又咬咬牙挺过去了。后来过得还不错,半年后我就升职了。”
说完,我们便继续看比赛。补时刚第二分钟,哲科就抓住对方一次回传失误,打进一球,扳平比分。
惊喜之余,父亲突然开口:“忘记和你说了,那天我一直没有等到通知书。你爷爷想带我出门打工。我死活不去,哭了好几天才勉强说服你爷爷奶奶让我等到开学。”“结果呢?”“结果还不错,”父亲晃了晃脑袋,“没上成县一中,倒是擦着分上了个市一中。”随着父亲话音刚落,解说如雷鸣贯耳一般的声音在我们客厅响起“阿圭罗进球了!曼城顽强地超出比分!”“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双手抱住脑袋,激动万分。“这就是曼城,永不放弃。球员和主帅心中满怀希望,黑夜和暴雨不过是排在黎明之前的谢幕演出罢了。这样一支球队,这样的一种精神,怎能不胜?”
最终,凭借补时最后一分钟阿圭罗读秒绝杀,最终曼城以三比二绝地逆转女王公园巡游者,44年来第一次座捧得英超顶级联赛第的冠军奖杯。
那天晚上,父亲做了一桌子好菜。直到现在,我还清晰地记着,那顿饭上,父亲晃着酒杯眼睛微咪,对我说:“这人生啊,说白了,就是一场比赛。不管你是球员也好,主帅也好,球童也好,领先或者落后。在人生这场比赛里,就应该踢满九十分钟。没人知道希望会不会出现。但是,不管她最终会不会来,在结束前,她一直都在。是吧?儿子。”
“是的,爸爸。”
儿子,记住,生命的美不在目的,而在历程。用心踢满你人生的上下半场,享受生活,享受挑战,亨受生命中的每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