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公司组织我们去了张家界，苗寨，凤凰古城。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在凤凰古城集合回广州。
坐着摇摇晃晃漫长的车，耳朵中戴着耳机，听着一首首民谣，对着窗外久久地发呆。
我公司行政部的一个女生突然问我：众麦，我总感觉你好孤单啊。
我反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行政部女生说：感觉你总是独来独往，我以前也像你这样很孤单，不过后来我就不这样了。
我惊呼，这个在公司总是热热闹闹的女生，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有些不适应。
在三天旅游中，我最喜欢和这个女生在一起聊天和做事情。
她长得肉肉的，说话很真实，时不时来一句“他妈的”逗得我捧腹大笑。
我公司有几个很漂亮的女生，这些女生前后簇拥着许多个谄媚的男生，但我却对这些所谓漂亮的女生不感兴趣。虽然感兴趣也没毛用。
在平常工作中遇到困难时，每个人都想着推卸责任，甚至有时为了推卸责任，各种阴谋算计的手段都展现出来。
可一外出旅游，这些女生都装扮得很漂亮，有些女生表演出逗比的性格，有些则表演出文艺小清新的气质，有些则表演出极度纯情的气质，看似毫无破绽，总让当地男人认为这是一群来自广东纯洁无瑕的仙女。
其实都知道，她们的性格都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一副她们渴望给陌生人看到的面具。
而行政部女生则不同，你和她站在一起毫无压力，意思就是你无需去装蒜自己。
你是啥样就是啥样，她不会因为你的卑微或者庄重而对你另眼相待，让你感到特别的舒服。
所以在几天的旅途中，我总是和这个行政部女生待在一起，一起吃臭豆腐，深夜打的去吃口味虾，拍照合影。
当然更多的时候我还是选择待在人群中，身体配合着大部队对着一些景点大声赞叹，内心却信马由缰地漫想着许多东西。
02
在凤凰古城游玩的过程中，让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湘西当地的解说员“阿朵。”
和一路上所认识的所有苗族人一样，阿朵在民族情感上也是个傲气十足的人。
阿朵总喜欢强调说：我们湘西是苗族人，不是汉族人。我们的祖先不是黄帝，我们的祖先是蚩尤，所以说你们汉族人才是龙的传人，而我们苗族人则不是龙的传人。
作为一个曾经深度的政治痴迷者，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还有胆敢如此高调的宣称自己不是龙的传人时，内心有些天然的不快。
讲解员阿朵是一个极其能说会道的当地女人，她可以从我们上车至下车四个小时的车程中，一刻也不停巴拉巴拉地说。
她说起当地的民俗风情起来，头头是道，说到高昂动情处，嗓音会不自觉地提到到8度，时刻表达着自己身为一个苗族人的骄傲之情。
当导游阿朵带我们穿越在凤凰古城的小巷中时，趁大伙对着古城文艺范的客栈挤眉弄眼地拍照，我问阿朵：阿朵，你刚刚说的当地人立下的牌子“日本人与狗不能入内”的提示在哪儿？
阿朵回答我说：就在前面呢，等会你就能看到了。之前很多这样的牌子，但后来钓鱼岛事件时不时发生，当地人产生了更大的抵触日本人的爱国情绪，在政府干预下撤掉了很多。
我继续问手持麦克风的阿朵：湘西当地都是苗族人？
阿朵说：当地还有苗族人，土家族人，白族人。
于是我说出我最想问的：阿朵，你们苗族人对汉族人现在还有抵触感情吗？
阿朵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都是讲钱的时代。我们都是中国人，当外国人侵略我们国家的时候，苗族人一定誓死保护我们的国家。
我继续追问：你刚刚说苗族人不是炎黄子孙，那岂不是.......？
阿朵很肯定地说：我们确实不是炎黄子孙，我们苗族人的民族图腾是牛，但我们都是中华民族，都是中国人。我们苗族人和你们汉族人只是内部民族矛盾而已。
我有些感动，因为在我的认知界线中，还没有人敢如此光明正大，而且有理有据地说自己不是龙的传人，却深深地爱着这个国家的人。而苗族人，却是如此一个民族。
当后来我们继续在她的解说之下，更让我觉得一个民族是需要强大信仰的，如果没有信仰就很容易被表面的功利所迷惑，去干一些连自己的老祖宗都觉得丢脸的事。
03
凤凰古城是我们三天旅途中的最后一程，大概中午十点半就启程往衡阳高铁站赶。
有一个很明显的变化是，车厢一直从凤凰古城往南方开，气温就越高，越来越觉得自己穿的衣服有点多。
坦率地讲，我格外的怕冷，别人穿两件觉得正常，而我穿两件厚厚的棉衣还觉得抖抖嗖嗖，总是把手藏在衣袖之中。肾虚？
就在我们上车前，刚走出酒店外门，就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响声，我们二三十人匆匆跑出去看，心想着是哪家苗族人结婚？
结果出门一看迎面走来的却是经幡，花圈，遗像，抬着棺材的出殡队伍。
我们大惊失色，我们领导赶紧停下脚步往回避开。
在我的认知当中，人和一般动物是没有区别的，当我们看到马路上躺着一具老鼠的尸体时，我们除了觉得脏之外没有其它感觉，可当我们看到躺着的是人的尸体时，我们就会产生害怕与恐怖的感觉。
其实老鼠和人的尸体都是一样的，只是我们人类天生充满着创造力，将人的死后故事进行了抒写，从而在我们的脑海中烙下了鬼怪的神秘感。
我尽管深知不信这一套牛鬼蛇神，但当看到迎面走来浩浩荡荡飘扬的经幡和披麻戴孝的人，我也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拉扯了一下身边人的衣袖回避这场出殡。
就在我们惊慌失措时，我们的导游“阿朵”对着我们说：快出来，快走出来看看。
在一月份寒冷而冷清的早晨，我们都不敢走出去。
阿朵说：我们苗族人去世，亲人出殡是不会哭哭啼啼的，因为在我们的信仰当中，人死是很自然的一件事。而你们出门遇到这个丧事，不仅不会倒霉，反而你们的运气很好。
我们感到深深的不解。
阿朵继续打消我们的疑虑：棺材棺材，神官发财嘛!你们出来旅游一趟，能遇到这种事属于百年一遇，你们接下来的日子定会升官发财。苗族人的葬礼是没有失望的，甚至亲戚出殡还很高兴，是要笑的。
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被打消了疑虑，坦然地迎向出殡队伍走去，顿时觉得被抬着的那副黑色棺材和里面躺着的尸体可爱了许多。
和导游“阿朵”分手后，我们坐上观光车往火车站开，车程6个小时，多么漫长。
坐上车后我拿出Kindle阅读器，打开莫言的《蛙》看了一会，却有些心烦意乱，车窗外行走的山脉和大地，让我陷进无尽的感伤，具体感伤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这是个商业化，适者生存的社会，伤春悲秋的算什么男人？
不一会儿车上玩起了游戏，游戏规则是赢的人奖励一颗巧克力，输的人唱一首歌或表演一个小节目。
突然点到了我，面对着整车的人，我显得有些害羞，顿时头脑空白。
主持人问我：说一说这次旅途中你发现的有趣故事，有的话和我们分享分享？
我拿着话筒说：关于有趣的故事啊，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没有。
车厢上的人起哄：唱歌、唱歌唱歌.....
我说：那我就背一首诗歌吧。这首诗歌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诗人海子的诗，相信这首诗你们一定不会陌生，就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全场雅雀无声，我不知道大家是有读过这首诗，还是没有读过。
我拿着话筒，对着像电影幕布般褪去的窗外风景，背诵起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背诵这首诗歌时，我的脑袋中什么也没有想，我感到出奇地平静。
只是脑海中偶尔会闪起一个片段：在大学宿舍的阳台上，面对着远处的高楼，内心还很理想，整段整段地朗诵着海子的现代诗歌，心里汹涌地想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