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君小二
(一)
晚上吃完了面,洪尘回到寝室,看QQ时,突然发现,冰山学长终于改签名了,新的签名是“漂亮的外表很多,有趣的灵魂很少”。
洪尘抱着手机激动了老半天,开始胡思乱想,冰山学长是不是真的放弃了甘露学姐,是不是遇到了另外一个适合的人。怎么办?算了,先睡吧!
结果还是老样子,洪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猛然想起葛咏歌说的粉红色自行车的事情,思索着什么时候去把它要回来,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东西。不过,好像葛咏歌没有说清楚自行车放在哪里了。嗯,明天早上再去询问吧!哎,好久没有上后山骑自行车了,不过,洪尘的确是自行车杀手。她想起了有次同冰山学长一起骑行的经历。
在骑行的路上,可以经过很多农家,基本上每家的门口都拴着一条凶神恶煞的黑狗,不过,并没有因为洪尘等人的闯入而吠叫。
洪尘解释到:“狗儿在睡觉,来不及狂叫。”同时,路上也可以遇见很多在马路上啄食的不怕死的母鸡,洪尘按着铃铛,可是仍然有一群鸡不愿意让道,洪尘咒骂了几句。
易宇朋为母鸡说了几句公道话:“这群鸡之所以表现得不慌不忙,一是因为人家的速度只有这么快,二是因为它们可能刚下了蛋,屁股痛。”
事实上,洪尘为了赶上夏冰山骑车的步伐,用了一点手段,借了蒋木盛两千块钱的山地车。天刚下完雨,这使得后山的盘山公路变得很湿滑,上山的时候还好,就是要费点力气;下山的时候就苦了洪尘,弯度和坡度太大,她根本握不稳车龙头,摇摇摆摆地跟在夏冰山的身后,Top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洪尘不想拖冰山学长的后腿,咬着牙艰难地穿过一个又一个弯道,终于,在快接近山路尽头的一个弯道上,自行车打滑了,洪尘紧紧握住车龙头,已经明显感受到后轮的左右摇摆和震动,“砰”的一声,洪尘连车带人摔进了山路旁的一条浅浅的沟渠里。因为沟渠里长满了野草,所以这才保障了洪尘的安全。
洪尘忍着疼痛从杂草中站立起来,想到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查看蒋木盛的自行车,她把自行车从沟渠里抬起,立在了路边,粗略一看,轮子没有变形,整体良好。不过,车身有很多地方蹭上了白色的印记。
洪尘抬起右手猛地一下子拍在脑门上,头脑里全是蒋木盛爱惜这辆山地车的印象,他抬着山地车上楼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这该怎么办是好?车子是刮在水泥地上的,车身上粘着白色的水泥渣子。
洪尘摸出一张餐巾纸,取下车上的矿泉水,将水倒在餐巾纸上,然后仔细地擦洗水泥渣子,祈祷那些白色印记会掉。果然,印记掉了,同时,车身露出了掉了油漆的银色金属色。
洪尘这下子有些慌张了,她想要掩盖,呆坐在马路牙子上,想了五分钟,实在找不出掩盖的方法。算了,还是坦白从宽吧!
洪尘大概构想了要说的话,然后掏出放在背包里的手机,拨打了蒋木盛的电话,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里,她胡思乱想着各种蒋木盛骂她的话语。
电话通了,那头还是蒋木盛往日里吊儿郎当的声音。她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说:“师傅啊!我把你的自行车骑进沟里了。不过车没有大碍,只是掉了一点漆。不知道自行车店里可不可以修,到时候,我给你修好了再还回来。”
电话那头惊讶地叫了一声,洪尘以为蒋木盛即将要展开疯狂的骂战了,没有想到,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你人没有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有没有出血?夏冰山啦,他有没有在你的身边?你快让他把你送到医院去!”
在电话的这一头,洪尘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心里却感到暖洋洋的。她感激不尽地说:“师傅,我没有事,就只是有一点疼,不过一会儿就好了。你的车,我送去车行给你修好。”
蒋木盛满不在乎地说:“不用了,你人没事就好,你直接给我送回来就好了。我给你讲,我早就预测到,我的车会遭遇这么一劫。无论是你骑车,还是我骑车,结果都一样,你不必太过内疚。再说,这辆车你也入了一点股份的。好吧,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洪尘挂了电话,这时,蒋木盛、易宇朋和Top才往回骑车,找到了她。易宇朋跳下车,急忙跑过来说:“学姐,你没有事吧!我们在路的尽头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来。”
“我没有事,就是刚才下一个弯道的时候,摔了一跤。”洪尘站了起来,扶着自行车。
“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易宇朋上上下下地打看着洪尘。
“不严重,没有伤到身体。咱们走吧!”洪尘说,“冰山学长,对不起,让你们担忧了。”
冰山学长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他回过头微微一笑说:“没事的,下次掉队了,记得首先给我打电话,我好安排其他人的行程。”
洪尘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冰山学长。”
洪尘回到学校,推着自行车,跑到水果摊上,买了一个大西瓜。当洪尘抱着大西瓜出现在蒋木盛的寝室门口时,蒋木盛依旧笑嘻嘻地接下了西瓜,转手递给了寝室里的兄弟们,说了一句“记得给我和我的鹦鹉留一块啊”,然后就跟着洪尘走出了寝室。
二人来到了停自行车的地方,蒋木盛双手抱在胸前,绕着他的黑色山地车转上三圈,他回过头,对洪尘说:“徒弟,你确定它还能骑吗?安全系数是多少?”
洪尘笑着说:“师傅,你放心,安全系数百分之百,我摔倒以后就是骑着它回来的。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你听,这个车铃铛,还是如当初那么清脆。不愧是两千块钱的自行车啊!质量确实有保障!”“叮——”洪尘按响了铃铛。
蒋木盛摆摆手,说:“看着你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走吧!上楼一起吃西瓜。”
洪尘拒绝了,双手揣在裤兜里,吹着口哨离去。终于,可以卸下这个担子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要骑自行车了,好像每一辆落在她手里的自行车都没有好下场。她笑笑,觉得自己是自行车的送葬者。
(二)
第二天清晨,洪尘小心翼翼地洗簌,赶到体育馆进行晨训。是的,进入校队以后,他们不仅傍晚的时候要训练,蒋木盛这个疯子还加入了晨训。
第一次晨训,洪尘姗姗来迟,到体育馆的时候,见圣宝和校队里的很多人已经到了。
洪尘拍了一下圣宝的肩膀,说:“你早上不睡觉,来这么早干嘛?自从你早到以后,我就经常迟到。”
圣宝抱着手机,说:“我先来跑了几圈,我要减肥啊!啊,现在好困!”
洪尘哀叹到:“我就没有办法早起。”
圣宝的手指在手机上戳来戳去,他头也不抬地回答:“谁叫你晚上不睡觉?”
洪尘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我一下子明白了,你来这么早,只是为了在我们不打扰的情况下玩消消乐。”
早晨的训练任务完成后,蒋木盛走在瘫坐在地上的一群人面前说:“新的一学期又到了,我啊,这学期完了就要到成都去学习了。所以,我正式宣布,选大长腿为副队长,大家没有意见吧!”
李山嘟囔着说:“怎么没有意见,咱们队里的高手这么多,譬如我,那么为什么偏偏选他?要不打几局?”
张家明看了一眼李山,说:“大家别理他,这小子最近刚选上文艺部部长,有点张扬。”
大家都奉承着李山,说:“恭喜啊恭喜。”
张家明又说到:“哎,洪尘,以前你不是文艺部的副部长吗?有什么经验传授给李山吗?别让他把咱们学校的文艺部整垮了。”
“哎,往事不堪回首。李山,学姐只有一个法宝,就是‘踏实做事,老实做人’。”洪尘握着羽毛球拍,苦涩地回答。
“好好好,学姐,一定照做。想当年,我是新生的时候,还是你把我引进文艺部的。还记得当时演了一个有关医患纠纷的小品,从此,踏上这条路就一去不复返了。”李山站起来开心地说。
“那好吧,就是大长腿当副队长了。”蒋木盛重申了一次。
“咦,怎么可以!我刚才说的话白说了吗?”李山气呼呼地说到。
“哎,我们还以为你聊得正欢,忘记这件事了。”张家明摆摆手,表示无奈。
“怎么可能,你们以为我只有金鱼的记忆吗?切。”李山挥舞着羽毛球拍,气势显得咄咄逼人。
“好了好了,暂且不说你是否打得过大长腿这件事,可是,你已经是文艺部部长了,按照队规,‘队员不可担任除校队、羽毛球社以外的职务,以免影响训练’,那么,你是不是应该主动退出校队啊?”蒋木盛义正言辞地说。
“这个……好好好,队长,我不再纠结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影响训练的。”李山马上放下球拍,作投降状。
“那么,大长腿,你有什么意见吗?”蒋木盛转而走向大长腿,见大长腿不支声,他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蒋木盛想了一下,说:“那么,以后就由大长腿来主持早训了。其他人没有什么意见吧!嗯,李山大人,你有什么看法吗?”
“当然没有了,蒋大人。”李山委屈地说到。
“还有五分钟到八点,大家今天就提前散了吧!准备好迎接明天不一样的早训。”蒋木盛看了一下表,收拾好东西就走向食堂。
蒋木盛快步走在留学生小道上,洪尘拖着一大袋羽毛球追上蒋木盛,说:“师傅,你今天怎么就这么武断地让大长腿当副队长了?”
“大长腿最近很心烦,你不要去惹他。”
“这和他当副队长有半毛钱关系啊!”
“你笨啦!他忙起来就不会想起这些烦心事了。”
“你才笨啦!本来已经够烦了,你还跟他摊上这么一件事,那不是要逼死他吗?”
“哦,好像也对啊。可是,我已经这么严肃地说出这个决定了,就不可能再收回。再说,大长腿也没有反对吧!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合理啊!”
“说真的,面对你令人咋舌的智商和情商,我开始认真地想念冰山学长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愚蠢至极的师傅。”
“说真的,面对你拖着的这么大堆羽毛球,我开始认真地想念小思思了,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邋遢至极的徒弟。”
“滚,我要去吃早饭了,别挡住老娘的路。”洪尘拖着一大袋羽毛球,撞开蒋木盛,气冲冲地奔向食堂。
“师傅,刚才你在叫我啊?”这时,小思思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
“哦,没有,刚才我和你的洪尘师姐只是在讨论,为什么每次打完球她手中都要拖着那个羽毛球袋子。”
“喔,原来是这样啊。每次训练完你都走得特别早,其实,你只要晚走一分钟就可以看到原因了。我走了,不说了。”
“就这样?不说了?呵,你可是已经说出太多的秘密了。”
训练到下午六点的时候,蒋木盛说:“今天就训练到这里吧!因为待会七点的时候我要去补考《病原微生物》。”
李山立马诧异地看着蒋木盛说:“队长,你没有病吧!还差一个小时就要补考了,你还呆在这里打球?”
蒋木盛继续说:“没有关系的,大家今天辛苦了,我请你们吃面吧!”
李山摇摇头,最后整个校队就李山、圣宝、耗子、张家明和洪尘陪着蒋木盛去吃面,这时,李山问到:“哎,队长,你怎么没有叫你的女朋友来啦?”
蒋木盛挑起面条,看了一眼,说:“哦,她在我的寝室帮我整理衣物,因为国庆节的时候要出去比赛,据说奖金很丰厚。”
李山激动地说:“去哪里?奖金真的很丰厚吗?”
蒋木盛咽下面条:“万盛。”
洪尘补充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把你的女朋友撇下了,我佩服你的勇气。”
“这有什么?我跟你们说,我把小亚亚甩了。请注意,是我主动甩的她。”张家明突然插了一句。
张家明的话说完,吃面的人继续吃着面,吹牛的继续吹牛,话语根本没有在这片湖水上溅起涟漪,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张家明轻描淡写的语气,没有人会想到,这句话的背后,藏着很多他不想说的事。张家明埋下头吃面,不再言语了。
“咦,我怎么不知道?你这小子藏得太深。耗子,你知道吗?”蒋木盛慢慢抬起头说。
耗子喝了一口茶,缓缓到:“你说啦?”
两个人深沉的语气一下子打通了周围人的任督二脉,大家这才意识到,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为什么啦?你们才在一起没有多久啊!”洪尘打断耗子和蒋木盛的对话,转而吃惊地问到张家明。
“哎,你们学临床的,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看书?你不知道,上个期末,我除了能在自习室里看到她外,别的地方都看不到。我啦,在旁边耍手机也不是,看书也看不进去。而且,我觉得她除了学习就什么都不知道,而我啦,不才,除了学习,什么都知道。我哥说了,做男人就要狠一点,放了人家,让人家自由地飞。我跟你们说,咱们学校的女生太爱学习了,咱们学校的男生配不上,她们都应该像我姐一样,嫁给师范大学的男生。”张家明看似轻松诙谐地说。
“什么鬼逻辑?你要贬低你,就单纯一点,不要连着这么多人都和你一起背黑锅。”李山愤愤不平地说。
“哎,想当初,我还想追小亚亚的,没有想到,我喜欢她,她喜欢你,你又把她甩了,早知道啊,我就先下手的。”蒋木盛一脸哀愁地说。
“你扯远了。我其实想说,学临床的女生们真的是学霸,对不对,洪尘。”张家明说。
“嗯,是的,比如我。”洪尘一本正经地说。
“学姐你?我不敢相信,整天都在球场晃荡的人是学霸。”李山说。
“你还不信?你问蒋木盛,是不是我给他划的重点。”洪尘说。
“对,这个不能否认,所以我的《病原微生物》挂了,嗯,隔两天,还要补考《细胞生物学》。”蒋木盛回答。
“就不提这个了,反正,我是咱们球队的学霸,你看你们,每次打完球,该吃的就吃,该玩的就玩,唯独我,奔向自习室看书。哎,蒋木盛,你挂科了怎么不着急啊!不是会影响绩点吗?”
“哎,我不在乎了。反正我把每学期的挂科严格控制在两科以内。应该能够顺利拿到毕业证书的。其实,我读高中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成绩很好的,就是语文和英语有点差。等我到了这里,就特别失望,因为法医学的就业前景实在是太暗淡了。如果没有关系,根本进不了警局。所以,我就一天打球和看书,来麻醉一下自己。某一天,我发现,打球也能赚钱时,我就不对此耿耿于怀了,反而释然了。天下的路不止这一条吧!如果进不了警局,我就去教人打球算了。”
“嗯,六点四十了,你还补考吗?”洪尘抬起手表说。
“那我先走了。”蒋木盛喝完最后一口汤,匆匆地背着书包走了,丢下一句话,“洪尘,帮师傅买买单。”
洪尘大吼:“我不!你这无赖!”
大概七点四十的时候,蒋木盛就在群里吼着:“我考完了,大家快来打球啊!”结果没有人理他,因为知道,这是一个充满理想的疯子。
(三)
最近因为下大雨,体育馆三楼漏水,水又溢出,流到一楼的羽毛球场上了。打球的人不畏惧这点水,也懒得用拖把把场地弄干,蒋木盛就是其中的一员,踩着湿漉漉的地面,照样打得不亦乐乎,果然,最后摔倒了。
圣宝把他扶起来,说:“哥们,这次你终于体会到了‘此刻尽丝滑’了吧!”
蒋木盛拍了拍裤子,笑而不语,走到人群中,认真地说:“我给你们讲,我决定对我接下来的人生进行一下规划,不过,首先要对我们球队进行一下改造。”
球员们的眼睛里闪着虔诚的光芒,脑海里似乎已经有了对未来最好的期望。
蒋木盛顿了顿,说:“哎,你们等我一下啊!我先去洗手间,再喝一点水,最后咱们仔细规划规划……”话一说完,蒋木盛就风风火火地跑向洗手间。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叹了一口气,然后去吃晚饭了。等蒋木盛回来后,只有耗子和张家明在等他。
耗子、张家明和蒋木盛一起去吃饭,耗子充分发挥了自己夸人的本领,他说:“我们蒋木盛同学是高富帅,又高又帅。”
张家明补充说:“咱们去餐厅吃小炒啊?还是去美食街吃干锅啊?”
耗子说:“重点是咱们没钱吃饭啊!咱们仨中间谁最有钱啊?”
蒋木盛背着拍子,脸色沉重,突然转身就跑,他回头喊到:“你们去吃吧!我回寝室了,是你们把我逼上这条绝路的。”蒋木盛转而走向食堂。
蒋木盛是个月光族,每每还有一个星期到月底的时候,他的生活费就见底了。穷时,真是一张纸分成八半花。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一个貌美如花的女生向他借餐巾纸,当他递给女生八分之一张餐巾纸时,女生仍然投以蒋木盛一个貌美如花的微笑,蒋木盛真的感到无地自容,他好想把白袖子借给她擦嘴。晚上上选修的时候,竟然又遇到这个女生了,蒋木盛在心里感叹到缘分啊!
第二天清晨,大长腿带来二十张A4纸,给出的训练项目竟然是画画——每个人画一幅校队里队员的肖像画,他宣称这是为了培养队员的观察能力。两个男女各组成一组,互相面对面画画。
洪尘和蒋木盛被分到一组,考虑到昨天的争论,洪尘毅然决然地取出圆珠笔,开始她的“复仇之旅”。看似她在白纸上认真地涂涂抹抹,实则在乱画,比野兽派还野兽派。她右手举着圆珠笔,放在半眯着的右眼前面,假装专业地测比例,她看见,蒋木盛正低着头,认真地用2B铅笔画着一幅画。
半个小时后,大家各自展示着作品,没有想到,蒋木盛竟然把洪尘画得很好,洪尘抓住蒋木盛,说:“师傅,怎么回事?”
蒋木盛收好铅笔,说:“我曾经听过一个人讲油画,很喜欢,打算去学油画,可是没有那个天赋,就把愿望降低一个层次,学了素描。”
洪尘想了想,说:“你该不会是找了丽江的那个老头学的吧?”
蒋木盛说:“对啊!”
洪尘看了一眼素描画,一脸钦佩地说:“在下佩服佩服!”
蒋木盛回答:“承让承让。”
这时候,小思思突然把洪尘手中的画抢走了,她看了一眼,大笑,说:“哎,洪尘,你还用圆珠笔啊!这年头,用圆珠笔的人都绝迹了。”
洪尘尴尬地回答:“这叫‘情怀’,你懂不懂?”
蒋木盛背对着人群慢慢地收拾着东西,他收好后,转身前开始想,一定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他转过身,甚至不需要寻找,就一眼看到了洪尘,她就蹲在刚才训练的地方,好像在搜寻什么。难道这就是答案?
“洪尘,你拿这些烂球干嘛?咱们球队又不是没有好球,准备室那里堆着的,一筒一筒的,还没有用啊。”
“你管我啊!你看看,你们这些纨绔子弟,这个球,就少了一片羽毛,你们就扔了;还有这个球,就是羽毛有点紊乱,也扔了。”
“行行行,别说了,你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球,见你把它们说得这么好,那你就把这些球充公吧!反正是校队的,就让它们尘归于尘,土归于土。”蒋木盛伸出右手,准备拿走洪尘放在地上的球袋。
洪尘急忙抢过来,护住,说:“这些我要留着和我的室友葛咏歌一起打,打一辈子,这样,就不会嫌多了吧!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合理啊!”
第六次晨训前,圣宝把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发给校队里的每个人,原来是通讯录。通讯录的第一页写着一句话:“我们的关系不止于羽毛球。”洪尘翻看了几下,然后随意把它塞到书包里了。
有时候晨训挺无聊的,大长腿安排了“木头人”的游戏,说是训练平衡力。洪尘很倒霉,几次下来她都输了,轮到她去喊“三二一,木头人”了。
“三二一,木头人。”洪尘大声地喊了几次,回头看,大长腿已经站在洪尘的身后了。
“你怎么这么快?”洪尘问到。
“因为我腿长。”大长腿说。
第八次的晨训任务是两人绑着腿跑一百米。洪尘被分配到同大长腿一组,她仰着头看了一眼大长腿,顿时对跑一百米的结果不敢兴趣了。两人的身高明显不合适,更别提绑着腿一起跑了,这边是大跨步,那边却是小碎步,怎么跑都是输。结果没有想到,大长腿竟然与她配合得异常好,两人跑了第一名。
跑下后,两人一起扑倒在草坪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洪尘说:“哎,今天下午有空吗?”
大长腿说:“有空。”
洪尘继续说:“麻烦你同我一起去一个小学好吗?”
(四)
下午两点左右,两个人一起下了公交车,各自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箱子里装着的全是羽毛球。走在荒草丛生的马路上,没有谈笑的资料,沉默依旧延续着。这比较符合大长腿的性格。
到了一个小学门口,走进他们破败的操场,看见十几个小孩子在操场中央踢足球;远处只有一个乒乓球台,当意气风发的选手在奋力挥拍时,旁边等着打球的人已经排好了长长的队伍了;有两个女孩在露天主席台上打羽毛球,羽毛球飞来飞去,这时足球被一个小男孩踢到主席台上了,滚落在那个打羽毛球的女孩子面前,她抱起足球,扔到了中央,然后她愣了一下,跳下主席台,举着羽毛球拍兴奋地跑向洪尘。
洪尘这时抱着巨大的纸箱,纸箱挡住了她的视野,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有小孩子朝她奔来,小孩从侧面抱住她的瞬间,惯性使然,她一下子往前扑倒了,纸箱被羽毛球撑开,满地都是白色的羽毛,还好小女孩没有受伤。
洪尘从一大堆羽毛球站起来,然后扶起女孩,对大长腿说:“这是叶子,很喜欢打羽毛球。”
周围玩耍的孩子全部簇拥到洪尘身边,洪尘指着一个胖墩说:“这是小胖,最喜欢摸圣宝的肚子了,还喜欢听圣宝唱的《同桌的你》。”
大长腿诧异地问到:“圣宝也来过?”
“以前来过。”洪尘说。
小胖扯着洪尘的衣角,说:“姐姐,姐姐,那个胖子哥哥这次怎么没有来?我还想玩他的吉他!”
洪尘摸了摸小胖的头发,说:“胖子哥哥忙着减肥啊!小胖,你也要多锻炼,注意身体啊!”
小胖撅着嘴,说:“知道了。”
一群小孩帮洪尘收拾好羽毛球,把箱子抬到了体育室里。
洪尘和大长腿并排坐在露天主席台的水泥台子上,双脚悬空,看着在操场上奔跑打闹的小孩子,洪尘满脸微笑,她转过头,对大长腿说:“今天下午他们上体育课啊!”
大长腿说:“哦。”
洪尘指了指打乒乓球的小孩子,说:“那乒乓球拍是葛咏歌捐的,文艺部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体育用品。这个小学位于郊区,条件不好,孩子的父母大多外出打工了,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留守儿童,家里只有爷爷奶奶带他们。他们的娱乐方式只有电视,很多孩子很小就近视了。哎。”
“为什么叹气?”
“想想,我小时候其实也是这样。妈妈开了一个麻将馆,没法管我,我就只有看电视了。小时候的时间太漫长了。当时,如果有个人来告诉我运动的美好,或许事情就不是这个样子。你看,他们现在多快乐。”
“你不快乐吗?”
“怎么说,以前我打球的时候,一味追求比赛结果,认为只有胜利才能带来快乐。后来,我发现,其实运动本身就是一种快乐的生活方式。可以说,在我进入羽毛球社之前,我除了学了一年的街舞,从未认真地思考过运动的重要性。高考前的十八年,为了现在的大学,不知不觉间放弃了很多,没有好好呵护过身体和心理,现在它变得如此羸弱,不堪一击。”
“我们都太单纯。”
“高考前只有一个目标,没有人教会我们该怎样思考未来,应对生活。高考结束后的世界是怎样,英雄归隐后是否该循规蹈矩地过粗茶淡饭的生活,王子与公主享福美满的故事后面是否也是一地鸡毛。”
“对,我也是被它蒙蔽了双眼,忽视了身边的美好。现在,我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洪尘撑了撑懒腰,继续说到:“所以,我希望我能把一项运动带到这些孤独的孩子的身边,即使当他们长大了,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他们至少还有一项运动可以喜爱,至少还有自己健康的身体不离不弃地陪伴着他们。”
等到下午夕阳西下时,两人才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出小学,走向那个破败的公交车站,等着车。
未等清晨阳光拂开双眼,傍晚夕阳早已合上心扉。期待的公交车久久未来,二人伫立在荒草丛生的马路边缘迟迟未归。洪尘在一旁说些琐碎的事情,而易宇朋能够谈论的也只有当下。
今天不必奢求过多,等着明天再来祈祷。
(五)
蒋木盛趴在阳台看风景,葛咏歌在不远处端着水杯盯着他的背影。蒋木盛一回头,葛咏歌猝不及防,也马上转过头,心慌意乱地走向最近的一间教室,推开门,然后关上。正当她放下心时,一屋子的外国人盯着她,其中一个还朝她挥手,好像是Top。
葛咏歌立马从教室走出来,恰逢看见蒋木盛走向走廊尽头。
葛咏歌不是担心蒋木盛看见她,她只是想让他走在前面,这样,她就可以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还在身边,未曾走远。但是,背影总会消失在楼梯转角。
葛咏歌跑到食堂吃饭时,朱哥叫住了她,热情地邀请葛咏歌去尝尝他盘子里的海鲜。葛咏歌兴奋地跑过去,做好大吃一顿的准备,结果一看,满盘子的海带丝。
朱哥用筷子点点海带丝,严肃地说:“今天食堂的阿姨可能中了彩票,一下子就给我打了这么多海带丝。哎,今天碘的摄取量又要超标了。我真的不想得甲亢。来来来,尝尝。”
葛咏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朱哥指了指远处在擦桌子的董学霸,问到:“经常听你说她是你的女神,何以见得?”
葛咏歌叹了一口气,说:“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朱哥摇摇头:“算了,还是不听。”
其实葛咏歌想说,故事很简单,因为在一群敷衍了事之辈中,少有董学霸这种做事认真的人,葛咏歌见一个,佩服一个,称之为“女神”。
朱哥在身后又补充了一句:“哎,今天我抬头看云识天气,再低头掐指一算,预测到今晚的星星特别亮,可不要忘记抬头欣赏啊!对了,明天相声社有个‘毕业专场’,你来听吗?”
葛咏歌头也不回地说:“来。”
天空中闪耀着转瞬即逝的星宿,即将回归云朵,让沉重的夜幕到来吧!
在康昊毕业专场的结束现场,王康在不厌其烦地絮叨着:“从2015年成立社团以来,从以前的两个人,到现在,终于突破十个了。你们说,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巧了吗?”
台下的观众大笑,都说着:“巧,巧!”
王康把朱哥从十个相声演员中提溜出来,继续说:“这是朱哥,经常不按本子上写的说话,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话说,朱哥刚进‘一笑轩’的时候,是我带的他。在他的第一场演出上,他就忘词了,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跑下场,躲起来了。哎,最近朱哥陪我跑了很多场商演,辛苦了,朱哥。你看,最近,你皮肤都变粗糙了,黑眼圈越来越深沉了,哦,仔细一看,还变黑了。”
朱哥说:“我是非洲小白脸,我妈生我的时候,重庆太热了,我妈就跑到非洲待产。所以,我就比较黑。话说,‘人生而自私’,既然轩主提到了我的痛处,那我也要揭一揭唐昊的短。唐昊的普通话,我实在不敢恭维啊。”
唐昊急忙解释:“其实,我和朱哥的经历比较相似。我是本地人,北京本地人,小的时候从重庆移民到北京的。”
王康装腔作势地说:“对对对,这事情我知道,但我不说。我怕唐昊的面子太薄,所以不敢说出……”
两人接着花了一个小时,依次感谢在场的每个社员。不知怎么的,葛咏歌总觉得这两人要哭。最后,当全场观众面对着屏幕上二人喜庆的“结婚照”,齐刷刷地起立,给他俩四鞠躬时,葛咏歌还是有点感动。
演出结束后,葛咏歌和朱哥一起去马哥哥的面馆里吃面。马哥哥哼着一些听不清调子的歌,像是蚊子叫。话说马哥哥忙得就只有这点癖好了,葛咏歌不好去做评判。
马姐姐似乎注意到葛咏歌的异常,笑着说:“他闲的时候喜欢倚在门框上,看着安静的马路上停留的车辆,哼唱几句喜欢的歌。你们不要在意啊!”
葛咏歌摇摇手,说:“没有啊,马哥哥唱得很好听。”
朱哥附和着说:“对啊,对啊!”
葛咏歌转而向马哥哥问到:“马哥哥,人这一辈子活得真累,时间过得真快。”
马哥哥转过头说:“生老病死,席卷而来,你我都逃不掉。还是先找一个人,谈一场恋爱吧!”
“什么叫‘爱’?”
“你这问题还有一点难解决,我想一想……爱?其实很简单,初见时的好奇,思念时的莫名其妙,暧昧时的兴奋,热恋时的癫狂,分别时的撕心裂肺,平淡时的鸡毛蒜皮,婚后的家长里短,衰老后的生死疲劳。人一旦经历了这些情感颠簸后,爱这段旅途算是好不容易走到终点了。你前脚跟世界说声拜拜,后脚就要继续下一轮旅途,爱的抽筋剥皮和春风化雨又一次袭来。告别,不过是另一次开始。小朋友,不要恐慌,爱来了也就来了,你无法阻挡;不来,你也不可勉强。”
葛咏歌说:“马哥哥,你真是一个哲学家。”
马哥哥笑笑说:“过奖了,我不是哲学家,我就是一个煮小面的。嗯,还会唱一点歌。”
(羊君小二:热爱文学,写文章践行“钟摆理论”:悲一篇,欢一篇,悲悲喜喜三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