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一米八三,胡子拖到胸口,却是个柔情汉子。
2011年的冬天,众基友齐聚,陈东带着小嘉突然出现,满脸通红地公布恋情。
小嘉貌美如花,有时候温润如玉,有时候粗狂豪放,一头黑发垂到腰间,藏起所有夜晚。
我们笑着问小嘉:“陈东是不是给你下了药,怎么会看上他。”
她朱唇一抿,两眼发光,说:“你们懂个屁。”
那晚寒风直接戳进骨头,大家歪歪扭扭地在大马路上打车,相约下次再聚。
人群散尽,只剩陈东、小嘉和我。陈东喝得神志不清,只有小嘉眼睛还亮着。
整条大街空无一人,满地白雪织成巨大的婚纱。
小嘉背着陈东,半蹲着朝出租车走去。
2012年,一群朋友在群里相约出去旅行,小嘉上蹿下跳,扬言死也要拖着陈东跟我们一起。
我们决定跟着高铁线,每到一个站,我们就下来玩两天。
从南京出发,一直玩到广州,途经十一个城市。小嘉一百度,兴奋得引吭高歌。
高铁开到武汉,众人直冲大街小巷,终于吃上了正宗的热干面。
面吃到一半,小嘉突然低着头问我:“怎么还不行动?”
我惊讶地问她:“行动什么?”
她慌张一笑:“没什么。”
陈东坐在旁边,背包里有一个方方的角落。
在广州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在路上瞎逛,小嘉突然消失,我们急得团团转,扯着嗓子到处喊。
陈东抓住一个警察叔叔,双膝跪地,喊得青筋暴露,眼泪直接染湿了警服。
警察叔叔被抓得两眼通红,袖子都快开线,他咬牙切齿地问我们:“会不会回酒店了?”
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找,我和陈东冲回酒店。
陈东一脚踹开门,表情呆滞地瞧着里面。
小嘉身穿婚纱,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枚戒指。
她看着陈东,声音颤抖,微弱得只有我们三个听得到:“陈东,你娶我吧。”
陈东两眼通红,眼皮颤抖着打架,双手紧紧抓着背包。
过了五分钟,陈东开口了,声音像被金属片卡着嗓子,比小嘉还要微弱三分:“好。”
我欢呼雀跃,到处打电话给朋友们,让他们买香槟玫瑰和烟花。
大家在广场上肆意狂奔,陈东抱着小嘉,两个人像骑着战马横冲直撞。烟花顶着祝福撞进天空,欢呼伴着惊喜回荡大地。
2014年,陈东和小嘉突然分手。
我们刑讯逼供,威逼利诱,陈东手里攥着可乐,就是闭口不说。
有些事情必须说,是因为寂寞。有些事情不能说,是因为太寂寞。有人觉得无所谓,开心就好。有人觉得难过得要死翘翘,那就死翘翘。不是凡事都要说出个逻辑,用道理和依据把自己碾压得粉碎。很多东西,还是要好好地忘掉。
2015年初,小嘉来南京出差,打电话约我吃饭。
服务员齐刷刷地上菜,小嘉一口气喝掉眼前的汽水,“啪”地在我面前拍下一本日记本。
我翻开,发现最后一次日记的时间,是2012年6月15日。
小嘉说:“帮我还给陈东吧。”
回去的出租车上,收到小嘉的信息:“如果回忆够长,永远跟着也没问题。可惜日子越来越重,我就快要记不起。”
我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难看的字迹歪歪扭扭,跳成一出悲惨的舞台剧,纸张被泡得粗糙皱起,全是泪水的痕迹。
“2012年6月15日 晴
明天我们要去旅行,我想在旅途上向她求婚。戒指买好了。很紧张,要是她拒绝了我,我该怎么办?”
我突然想起武汉的那条小巷子,小嘉满眼期待地问我:“为什么还不行动?”
我惊讶地回答:“行动什么?”
陈东坐在一边,书包里有个方方的角落。
其实没那么难忘,其实没那么早散场。夜晚总是欢呼,日落总是沉默。无数次勇敢都被撕碎,只剩下一堆秘密。
2015年中,参加小嘉的婚礼,一桌子朋友,只有陈东缺席。整场宴席大家尴尬地举杯,谁也不说一句话。小嘉穿着2012年她向陈东求婚的婚纱,挽着新郎的手款款出来。司仪大吼“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永远幸福!”
小嘉环视宾客,目光在我们这一桌停留了五秒。
如果真的幸福,为什么脸颊会有泪痕。
期待什么,获得什么,辜负什么,失去什么,抓住什么。
既然什么都等不到,曾经一起笑过,就不要再一起哭了,就算要哭,请别让我看到。
元旦,深夜聚会,大家喝得东倒西歪,盘子堆成小山,陈东躲在桌子底下,眼睛通红,眼泪顺着胡子涌成瀑布。
众人掀开桌布,陈东满面泪痕,抓着桌腿不放手,他仰天长啸,青筋暴露:“老子喝不下啦!”
路边灯火辉煌,街上人群涌动,孤单抱成一团假装热闹,影子混成一块仿佛消失。
桌上陈东的手机屏幕亮起,小嘉的照片闪闪发光,像一面迎风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