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南京路大名鼎鼎,所有到上海的人一定要去步行街瞅一眼,感受一下摩肩接踵的滋味。南京西路更是因为前有恒隆后有梅陇镇两个广场,临街那一排名牌专卖店,还有道边高大的梧桐,得到行人的青睐。
就是这样一条热闹的街,藏着我记忆里五年的安静。
南京西路梅陇镇酒家的停车场连着一条一车宽的路,通向被高楼围着的一排排里弄。除了奶奶家,这是我最熟悉的老上海。
在弄堂的主街上走,路过左边那家拿废弃的浴缸养鱼的人家,听到晒太阳的老人家站在弄堂口聊家常,一直到一棵从天井里探出头来的白玉兰下,拐进右边的巷子。四栋小楼并在一起,每扇门的左边都有一个水池,里面常常浸着鲜绿的青菜。靠着楼边的下水道上盖着镂着洞的地砖,被漆成明黄色的水管盘在墙上,因为排水系统老旧,水流过的声音在寂静的弄堂里格外响,稍稍一听就能知道水走的路在哪儿。地上本来灰白的水泥地因为上海的黄梅雨季长上了苔藓,带一点点嫩黄的绿。临着一楼窗下的空地,总是停着有点生锈的自行车,那种款式的刹车总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摁下去。弄堂的尽头是死路,水槽旁堆着木板和建筑材料,自行车胡乱地站着,花花绿绿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在灰色调子里格外显眼。别人天井里掉光叶子的树和各种横在空中的天线交错着,毫无规律的线条倒也有生活的味道。
走到第三扇门前,绿底白字标着,八十八号。米白色的木门由着风雨冲刷,有些掉了漆,成了灰白色。轻轻一推,“吱呀”一声木门就开了,里面很昏暗,所有的光都来自二楼转角的那扇窗。一楼左侧的门时常关着,探头进那间房,红漆的木窗下放着灶台,旁边有把椅子,想必是给看着大灶饭的小孩打盹用的。从门走了没几步就到了拐口的楼梯,木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扶手不知扶过多少人,表面光滑得很。楼梯直面着二楼的大窗,旁边就是一间小房间 ——整个二楼只有这么点地儿。
推开门,小小的房间里有一张铺着干净床单的单人床,上面随意放着几个靠枕。角落里有一张桌子,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一个热水瓶,一杯泡着发黄茶叶的绿茶,周围的空地放着椅子,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路,通向一架擦得光亮的钢琴。钢琴边的床上,坐着一位笑着的老人。
每个周六上午我都在这里,学钢琴,听人生。弄堂里总是很安静,树叶的一举一动都能听见。可一旦走近第三扇门,断断续续的琴声就传了过来,可能是肖邦复杂多变的练习曲,可能是简单的音阶,也可能是耳熟能详的小步舞曲。二楼的那间小房间闹中取静的本事极妙,就算楼下邻居的交谈声巷口的汽车引擎声飘进屋子,只要琴声一响,老师清清嗓子开始讲他带着茶叶香的经验,就感觉高楼耸立中,竟另开出一块小天地。
——像不疾不徐抒情有力的琴声那样沧桑稳健又有味道的老上海。
那个最接近想象的老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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