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树下的疯子

我的小学门口围墙是比较低的,自动铁门的缝隙也比较大,至少我和小伙伴调皮时是可以钻出去的,因为我六年级是站在门口的礼仪队,所以开阔的视野也就造就了我当时不无聊的时光。

就在校门口右边点,那一排夏天的芒果树下,开阔的视野让我能够望到芒果树下的那个疯子,准确来说是个40几岁的疯女人,她常常穿着粉红色的T恤,像女人穿旗袍一样,她肥大的身躯撑开那件T恤,上面的粉色也显的不那么粉了,竖直的白条纹倒是显得她会搭配,也不那么臃肿了。每次一看到她,她都会拖着那根不知道在哪里捡的竹竿,磕到地上的竹竿滑出一种挠心的“呲啦”声,随着她的脚步像个英雄上了战场。印象里她好像有点矮,应当和我当时差不多高,但她却能拿起那根几人高的竿子,然后迈开步子,“一哒哒,二哒哒”就像小学那些蹩脚的舞蹈队女生一样,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得奖的。站定树下后就挥舞她的“武器”瞄准目标“砰”的一声,她总是很准,力气也出奇的大,避开青的,一击就把黄灿灿的果子打了下来,那果子就像陨石一样拖着金黄的尾焰,晃过亮堂堂的白夜,肉眼可见的坠落,路过的人一个个都避开果子顺便痛骂疯子,她也全然不理,真的像个英雄一样,持续征战她的沙场。她只会在放学的时候来,学生和她说话只是傻傻的笑着,也不说话,但总是拿上辛苦打的果子,把掉烂的自己吃,给路过的学生完整的,我也在一个午后受过她的恩惠,那果子是那么的甜,也不发腻,可惜的是上初中后芒果倒是常吃,但再也见不到那么有趣的场景了。

我还记得初中有一年发了大水,水都淹到我的腰上了,我艰难的走在大街上,然后看到许多组成队的人在捞着什么东西,我姑姑说他们是为了“寻宝”——那些被冲出值钱的物什,顿时我起了兴趣。突然漂淋下来的冷雨助涨着“河水”,让原本镜般的水面惊起了波纹,似有灵的溪水向远方流动,姑姑催着我往家赶,我们像逆着河流跃龙门的鲤鱼,可一路上只有漂着的淤泥,少了些许的华丽与阳光,我本以为什么都不会找到,但在近家门的街上远远的看到一颗漂着的芒果,沉沉浮浮的和那个女人动作很像,脏污的河水也没有让其沾染上半点泥痕,黄灿灿的就像那个午后我吃的那一颗,我没有捞起它,它始终是不干净的。我久违的想起了那个疯女人,不知道她会不会被这大水淹没,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再打芒果,现在回想起来我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疯了。

上了初中后自由就像那天的大水积在街上多不了下不去,学业的重负让我在学校和家教两头跑。记得一天晚上我的差成绩被家教老师发现了,是我妈告诉了他,他就那样不顾我的脸面痛骂我一顿,我气不过从家教逃了出来,心情失落的走在街上,走了不知多久经过了一家工地,没想到那里和学校很近,尘土的气味从我经过便一直围绕着我打转,我想赶紧绕过它,可正门右边的一角吸引了我的注意,那里散落了一些搭架子用的竹竿,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悬在上面看管,那盏小灯就像那时的芒果高高的悬在头顶,冬天的空气抓住灰尘附着在我的身上,像是穿透了我,我又想起那个疯女人了,她会不会有家能避寒,她在冬天的午后会不会还在打着芒果。我想赶紧回家了,可必须从学校门口经过,我讨厌它的大门,它门口旁的围墙高高的挡着我的视线,大门倒显得小气了,密密的铁门连里面的景色都看不全,但街道办似乎钟爱于芒果树,因此芒果树也陪伴我上了初中,夏天的时候芒果树爱和高高的围墙斗气,让我在围墙里也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芒果,散发出甜甜的又不发腻的味道,黄灿灿的充斥着我的夏天,我曾经听说有人在树下捡到过芒果,所以我有时间就会在树下等,却从来没有等到过,或许是那个疯女人来过吧,不过我想不起她的样子了。

我抬头看着冬天的芒果树,高高的路灯散发着黄光使我看清它的全貌,它被冬天摧残的不成样子了,稀稀疏疏的叶子像挂在风上,随时思考远行。我惊奇的发现有颗芒果,或许是它忘了时间,晚出生了1个季节,但却在寒冷的冬天撑着场面,它不比那些叶子的薄情,就这样巍峨不动,我想起了先前看到的竹竿,我把冷空气甩下跑着回到了那里,看着昏黄的小灯,我随便拖着一根竹竿慢慢的走回树下,竹竿磕在地上发出“呲啦”的声音,周围的人望着我,我就像当初那个“英雄”一样全然不理,直奔我的战场。树下的我举起那根竹竿,原来它是那么的重,我也跳起了蹩脚的舞蹈,但我试着打那颗芒果,就一下便击中落地,在黄色的路灯下划出一道金黄的尾焰,就这样晃过黑夜,我丢下竹竿把芒果捡了起来,它是那么的完整,我看着发青的芒果,它没有经过夏天的渲染,在路灯下它的颜色也只是勉强抹上了黄色,但在我的眼里它就是曾经那颗午后的芒果。

我成了树下的疯子,我想念那个疯女人,想念她的傻劲,想念那颗黄灿灿的芒果,想念那个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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