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鼻喉发炎的学生时代

这九月,冷风吹来,一路顺畅的吹进我的鼻子里,寒意渐浓,转成酸涩的感觉,我忍不住打起喷嚏来,清鼻涕顺着鼻子留了下来。

几天后鼻炎越发严重,很快并发了我的咽炎,柳树低垂遮住月光的昏暗夜里,我总是因疼痛无法入睡,喉咙深处仿佛有头小鹿,乱撞着不断触痛我的心肝脾肺。

自从八岁起,鼻炎咽炎就伴随着我的每一个秋天,内蒙的风凛冽的吹过远方的山巅,以前是贺兰山,现在是大青山,一样的巍峨高大,一样的沉默自我。

八岁,还记那时的小时候住的盐厂,盐厂旁叫做家的那个小瓦房,瓦房前和小朋友一起玩耍的石头堆,还有那只捡来的生了宝宝的小刺猬。


01

我的妈妈失业后,在我八岁那年买回了一大车的瓶瓶罐罐,从那天后,小瓦房的后屋经常会传来一阵刺鼻的气味,直到我上了高中,才得知的名为氮氧化物的气体,就这样使我感染了过敏性鼻炎。

妈妈其实是帮爸爸的厂里配置一些化学试剂,风一吹过,妈妈发现我喷嚏不断,才后知后觉,赶紧把她的小实验室搬离了小瓦房,然后在某一天,带够了三个月剂量的苦涩中药回家。

三个月泡在黑涩药水的日子,鼻子里的酸涩,喉咙里的痛彻和嘴里的苦,让日后成绩屡屡落榜的我不由得怀疑,是否我的聪明才智都在这三个月里被消磨殆尽了。

终于终于,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中药终于停了,那天我兴奋的爬上小瓦房前的石头堆,然后脚一扭,头一滚,径直摔了下去。

年仅八岁而命大,6米左右高的石堆,摔下来仅走路是一瘸一拐而已,不知是心大或是中药补的过了头,第二天甚至没事人一样歪扭着去上课了,妈妈跟坐在摩托后座上的我感慨道:“真是倒霉,刚刚治好了鼻炎,脚又扭了。”

其实她哪能想到,不仅是脚扭了,鼻炎成了每年秋季我的深深病痛,年年秋风吹来,熙熙攘攘中,人群涌向学校,屋外机器开始切割钢铁,石头堆里的蛙鸣消失,爸爸捡来的刺猬开始在纸箱里瑟瑟发抖,我的鼻炎与咽炎,陪伴着我,度过了梦般的四年,小县城边的小镇,世界最边缘的一个边缘处的小瓦房,即使日后的更大的小城,也没有那里的天空和大海。

02

“你个臭小子!!!”老爸的拳头雨点般打来,我也不甘示弱,倔牛一样顶了回去,妈妈留着泪,徒劳的从中阻拦,嘴角被我强硬的咬出了点点血迹,窗外是平静的夜,却骤起疾风,远处贺兰山峰角缓缓有云雨缭绕,像是要在急怒间搅乱黑色的天际。在呼啸的风声中,大海般广阔的悲伤涌来,激烈冲突的生活浪潮一样不断起伏,击打着这个刚刚搬家到小城的清苦家庭。

13岁那年,初中学习到了最后的阶段,小城不比小镇,压力大了许多,周围的同学一夜间纷纷勤奋十足,一直以来吊儿郎当的我班级排名自然一落千丈。

我的父母一生并无其他期望,单单有个望子成龙的心愿,眼看着我的名字从红榜上宛若三千尺瀑布飞流直下,他们的怨气与怒火便一日日积攒起来。

积怨爆发起来的那天,不知是继承自老爸那边,还是老妈那边的倔牛脾气,风卷残云一般涌了上来,冲撞过老爸后,我愤恨于妈妈并未支持我的立场,没有理会她的哭泣,夺门而去,彻夜的黑暗和雨,侵蚀了我平平淡淡的青春,这个巨大的社会,像怪兽一样碾碎了我从小镇带来的天真。

迷茫中,我依旧浑浑噩噩,压力挤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却仿佛与我擦肩而过,小城边的贺兰山盖住了远方的地平线,每天清晨时分,太阳从东方升起,总是将贺兰山映照的光芒万丈,小城云多,金灿灿的光线穿梭于湛蓝的天空,远方翻起的鱼肚白渐渐消失,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无所事事,静静发呆。

直到有一天,我的同桌,一个女孩改变了我,她与我一样,是班里的边缘人物,初一时曾因为一件小事得罪了班里的许多人,但是她很清秀,面容姣好,时间慢慢冲淡了过去的过节,我与她渐渐熟络起来,最终一起坐了同座。

那天我第一百次的走过学校的楼道,来到班里放下书包,看到早已坐在位置上的她,戳戳她“哎,作业作业,借我一下?”她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我吓了一跳,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像涂了煤一样的围在她眼旁,疲惫清清楚楚写在了那张清秀的脸上,她慢慢地告诉我,她昨夜彻夜学习,一夜未眠......

这件事深深的震撼了我,第一次的,我知道了世界上有人为了学习,可以如此彻底的付出努力,从小禁锢我灵魂的那扇窗突然被破开,而窗外阳光明媚。

我开始彻夜学习,秋初的初三,直到深冬刺骨,整夜整夜的熬着,鼻炎在这一季彻底爆发,鼻涕止不住的往下流,纸巾一张一张,摩擦着皮肤,几天后就有了个通红且粗糙的大鼻头,咽炎深深的扎根在喉咙深处,夜里停不下的咳嗽,往往吵到父母无法安然入睡。

试过中药、试过西药,却不及我深夜的一杯杯咖啡,喉咙里的痛与书本间的墨迹交织起来,好似苦水流入江河,黑夜笼罩大山。

做人最痛苦的莫过于当你浪子回头,却发现落后他人的太多,那只好亡羊补牢,像是失恋的人胡吃海塞一顿,仿佛这就能掩过那些彻骨的悲伤。

最终我付出了无数个日夜的辛劳,无数个日夜的发炎折磨,终于冲进了想进的高中,却未曾想到,喜欢熬夜冲刺的学习方式,终究注定了高中学业的逐日衰弱。

03

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海子 《春天,十个海子》

高考被几乎所有人称为人生的转折点,穷苦学生改变命运的机遇,现在想来,原来你以为辛苦的事情,在过来人眼里,却是幸运的事,不是我们心气太高,而是,我们根本不知道,生活有多辛苦。

每晚12点半,是我从补习班回家的时间,骑车回家要花费6分钟,到家刷牙洗漱要花费5分钟,当闹钟显示时间到 00:41 时,我总是会翻开那本日记,一本灰白的日记本,记下了高中生活的点滴,记下了朋友最少,话最少,奋斗最多,徒劳最多的一段人生。

高中教室的后墙上,临近高考,总是会在班主任的鼓励下,写满了考生们的理想大学,梦里的洁白象牙塔,总是那么高大,总是那么遥远。

我没有在后墙上写下任何大学,没有对班主任或父母做出任何承诺,高三这年是奋发图强,破茧成蝶的一年,这一年,也是青春被消磨殆尽的一年。

我有一天终于彻底明白,不等式、函数是遥远而未知的迷茫,牛顿、法拉第是晦涩而昏暗的烛火。我开始读书,开始记起日记。

这一年,我看完了莎士比亚的著作全集,看了《百年孤独》,看了巴尔扎克的六部中短篇,补完了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又重温了一遍《基督山伯爵》和《茶花女》,翻出了《水浒传》和《西游记》,在临近高考的最后一段时间,我利用下午自习前的50分钟吃饭时间,看了近半的《堂·吉诃德》。

领略了英伦群岛的复杂历史,游历了莎翁的幻想梦境,看了恒古荒芜的漫漫长路,看了悲情,看了欢喜,当面对凛凛高崖,我看到了一个傻子,开始了他的自我证明。

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这年九月,离开小城,离开家人,我带着故乡的明月,一路沿着漫漫长夜离去,风声在火车的铿锵行进中消弭,包里有妈妈特意塞进去的几大卷纸巾,箱子里有消炎药、感冒药,还有新买的《安娜·卡列尼娜》,当然,还有八岁那年就摆脱不掉的连绵火气。

04

蛮汗山坐落在大青山南面,由西向东,象一条鳞光耀眼的长龙横卧在乌兰察布盟南部的凉城县境内,距今已有几百万年的历史了。这是互动百科对蛮汗山的描写,当我爬上这座山的峰顶时,才明白“像一条鳞光耀眼的长龙横卧”的意思。

学院在学期末组织了一次实习,最后一项内容是攀登蛮汗山,山上疾风呼啸,山下林海起伏,山脚薄雾朦胧,一切都和十三岁那年的贺兰山一模一样,一样的广阔无垠,一样的宁静悠远,站在大自然的伟岸造物中,不知怎么的,上山时止不住的鼻涕突然消失了,困扰我十年之久的鼻炎咽炎,在这一刻都静静隐匿。

图片发自简书App

生活之于梦想,如同一轮碾压在脸上的车轮,青春之于成熟,就像热血喷撒在战场。很多时候我们来不及去梦想,来不及去享受青春,但余秋雨先生说“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声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喧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需声张的厚实,一种能够看的很远却并不陡峭的高度”。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梦想和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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