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珠碎玉篇】43、风信子

我的风信子又开花了,虽然仅仅只是小小的两朵,也足以让我惊喜。

因为风信子近来花开两朵,令人惊喜,特整理这一篇五月份写的旧作发来简书。


因着它的花开花落,特意查了自己的网购记录,是去年9月1日下的单,其中有这一个风信子球茎,希望在春节期间可以花香一室。

这是2019年12月12日偶尔兴起拍摄的。

随意搁在客厅茶几上水养了三个月后,小球的根须生长非常旺盛,球茎已萌发叶芽。

一开始供养的小瓶子已经囤不下那么茂盛的根须,刚好有两瓶红掌谢了,供养的瓶子深长些,还恰巧也适合球茎,果断换上,让根须得以直直的继续自由生长。

而球茎根部一侧居然探头探脑的长出来两个圆溜溜的小芽儿,从此让小球有点倾斜不稳。

这一张张牙舞爪盛开的样子,已经是2020年1月19日。


它花开的时候,武汉还没封城,网上新冠病毒肆虐的消息刚刚开始纷纷扬扬。因网上商铺春节前提前打烊,我也正为错过网购鲜花的时机而懊恼,没有鲜花点缀,整个春节期间,家里可要少了许多勃勃生机和绚丽色彩,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结果它就独自盛开在我眼前来了。

这也是我第一次养风信子,印象里应该是球茎中间长个花茎,和郁金香的花朵类似,正中心轻轻巧巧的一朵清颜就是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突兀对分的两株花茎,而且花居然也不是大朵的,只是密密匝匝的各自一小朵、几小瓣的围着茎杆长许许多。那花茎看着肥硕,居然挺不住,被压弯了小蛮腰,令我有点措手不及的惊喜和讶异,感觉这也实在是有点猛哇,一点也不“淑女”,倒像杨家将故事里那个风风火火的烧火丫头。

长成这样,球茎开始站立不稳,好几次晨间起来发现它头重脚轻的跌落出瓶外,倒卧于几案,也真的让我应了苏子说的“夜深唯恐花睡去”呀,这调皮的傻丫头,一不小心瞌睡在绮梦里就摔到了自己,一连数日都是多次扶起多次摔倒,小花朵儿也磕掉了很多,着实让我心疼又无奈。

看我一筹莫展,儿子建议在球茎底部平插几根牙签固定,可我心底里有个执念,觉得它也是天地间的一个小生命,虽不能言语,也应该自有属于它自己的脉络神经与感知,虽然长得过于烂漫了点,毕竟也似一位正在豆蔻梢头二月初的红粉佳人,似水年华呢,怎么忍心伤它一丝一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行呀不行,只得由其随心随性的生长去,无论长什么样,都是它喜欢的样子就好。想想我这个花以外的人类,贸然闯入它的精灵世界,天天扰其清梦,强伴其左右,已是上天恩赐的福泽了。

既然舍不得伤它分毫,更舍不得它老摔得鼻青眼肿,也只得从客厅移到餐厅,餐桌上向日葵瓶子的高度刚刚适合它倚靠支撑,虽没有苏子“故烧高烛照红妆”的痴情,总算也为它找了个可靠的后盾,姑且由着它肆意盛开。

也时常在用餐或者喝茶之际,呆愣愣的审视它,心底里一直有个小声音在嘀咕:怎么是两株这么肥硕的花茎,怎么开这样热烈的碎碎花儿,怎么怎么看都像个玉米棒子似的粗笨笨呀。

总看总暗自嘀咕,反正离我印象里郁金香那样的高贵优雅、轻盈俏丽是相去甚远,相去甚远呀。

而这一盛开,转眼就开到了2月26日,还芳心未艾。


也始料未及,一场病毒,居然横扫千军万马,肆虐整个世界,风云突变,百业萧条,人世间一片混乱,书窗前的那一方天地从来没有如此的寂静又廖远。

人人自闭在家的日子,终究是凄惶不安,也无心网购,也无心关注网上的鲜花商铺何时恢复营业。

渐渐的,客厅茶几上供养的百合花早就凋零,餐桌上的向日葵瓶子也空了,只好一一撤离,而这一朵盛开许久的风信子也不得不重新寻找倚靠,于是就重新回来了客厅,倚靠在了地上柜角的这一处。

这一倚靠,时日是如此的长久,在家里断供了所有鲜花的时候,居然是这一棵并不入我眼的风信子长长久久的盛开着,陪伴我度过那一段闭门不出的日子。

时常在喝茶的时候或者看书累了的时候,会站去它的面前,所谓日久生情,那两株粗粗壮壮对分而开的花茎,看久了倒也就顺眼了,也是越来越让我欢喜,粉艳艳的颜色,觉得像个梳着两只羊角辫的小丫头,活泼泼的天真无邪,娇憨可掬,烂漫无边,呵呵,还是动不动就会笑弯腰的那种。

最可喜的是,在第一枝花茎略显疲态的时候,它居然悄悄的又长出来一枝花茎,继续热情洋溢着属于它的芳菲华年、绮丽青春。而这时候再次抽穗开花的模样,却褪去了最初的青涩娇憨之气,恰恰好的风韵妙成,一如个着单衫杏子红的撒娇的小女人那样,婀娜着身姿,懒懒的娇滴滴的日日赖着大花盆。

这就让我怎么也看不够了起来,分去了我呆望窗外远空的一大半日子,沉闷中不失为一大绝佳的安慰。在它的天真烂漫里、在它的绮丽芬芳里,和着疫情笼罩的阴影,和着各种各样消息与谣言弥漫的二月份也就那样慢慢的熬了过去。

这一张已经是最近的了,5月6号的样子。


还真让我惊喜,这风信子的生命力是如此的强盛,花期可以如此长开不败,持续了三个月左右,才最终在四月的丽日天里蔫蔫的逐渐萎顿了身姿。再不复冬日里痴萌倚靠着的憨态可掬、再不见了初春时天真烂漫又婀娜多姿的小鸟依人样、再不见它风韵天成又绮丽芬芳的可人意态,此刻的它恍如个拼尽一身风华后容颜逐渐憔悴的妇人,一幅疲软懈怠的样子。

而此时的人间四月,疫情开始逐渐淡远了去。餐桌上的向日葵、茶几上的百合花也早已恢复了新鲜供养,不再短缺,因着落地窗前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只得把日趋凋零残败的风信子搬去阳台水池的角落,思量了许久,也就这个阴凉的小小转角地可以让它有所倚靠,不至于随意歪倒。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暮春里的这一搬,一晃就两周,也少了许多探望它的时候,再一转眼已经是繁花落尽,满目清荫的初夏伊始。

五一假期末的这两天有了闲,得以去水池边认真看它。败了花的风信子,许是少了阳光的缘故吧,一下子抽出很高的柔嫩瘦弱的绿叶来,再无最初那种粗壮健硕的样子,而是如此弱不禁风,哪怕有所倚靠也依然动不动就摇晃着四散倒伏。底部的小芽又多了两个,也抽发出更为瘦弱细长的叶,纷纷扰扰了起来,乍一看,不禁有点黯然神伤,感觉它犹如病中久不梳洗的我自己,流光易逝,一转眼铅华褪尽、珠玑不御,在时不时的披头散发间失去了往日光华。

这一张是5月6日,重新整理了的样子。

许是自觉老去的时候,才能放下一身风发的意气,一贯锐利的心也开始柔软,许是因着世事无常,在这个春天里,看多了病毒无情、看多了人间悲剧、看多了生死惨况,感受了太多无奈的缘故,哪怕等到花彻底凋谢了,我居然也舍不得去除,而枯萎的花却如菊一般,有着抱枝香的风骨,谢而不落,犹自密密匝匝围绕着枯茎,于是对着花儿默默念叨,就这样吧,就这样顺其自然吧。我知道自己非到不得已之际,不能下得来狠心,下得了手。

然而不管如何怎么样,这一天终究还是会到来,也不再犹豫,小心拔除了余下的两枝残茎,剥落些许枯叶,把四个小芽儿也一一剥落分离,也有点毛骨悚然的去除球茎底部发黑死去的根须,那发黑又软嗒嗒的长须挺像死去的蚯蚓或者绦虫之类的寄生虫,平生最怕那些蠕动的软体动物,事先没想到要戴手套,那触指冰凉的直接感觉让我莫名害怕,却又不得不用理性控制恐惧感,抖索着认真梳理根须,直到彻底清除腐烂部分,清洗瓶子,换上清水,搬回客厅,重新安置好,才长舒一口气。

以后就让它傍靠在这阳光充足的角落里,静静的休养生息吧。


这是5月8日,一早随拍的样子。


两根拔除下来的残茎、一枚枯黄了的叶,还有四个剥落分离开来的小子球,分别装在两个瓶子,是风信子的前世和来生,一边夹杂着我的丝丝惆怅,一边饱含着我的隐隐希望,悲欣交集,人生也何尝不是如此!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突然间,就顿悟了弘一法师圆寂前的禅机。原来,真的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原来,在此之前,时不时于纸页中看到的“悲欣交集”,于我仅仅是一个懵懂的浅薄认知。

不由想起当年周游福建时,行至泉州,特意拜访法师生前所隐的寺观庙宇,徘徊倘佯于纪念馆里的遗文真迹前,第二天又去山上墓前拜谒,孤身行旅,途中无酒,唯揭开一瓶随身携带的矿泉水,恭敬祭洒,略表心意。又在法师石像前追思抚今,感慨诸多。

特意从旧电脑相册里调出来,当年祭拜后所摄的弘一法师像

但至慧幽深,即使直面法师圆寂前的绝笔真迹,虽也内心小有震撼,波澜突起,奈何胸臆间的电光闪念,终究没有触及更深,也就旋即归于平静。

此后山河无恙,岁月无忧,我的世界依然静好,自然更加无缘于那一缕幽深细思,人生如寄,缥缥缈缈于尘世间,一切终究是惘然。

从青葱岁月一直到年近半百,在度过了一个随时攸关性命存亡的大疫之后,此时此刻躬行于草木的刹那芳华间,却忽然得以了然明晰,心头顿然一片清明。

原来,花开长久,只是为了这一刻的开悟。这一棵不经意间网购来的风信子,恰似一个精灵,兜兜转转来到我身边 ,冥冥中自有慧根深种。原来,一切都是上苍最好的安排。

弘一法师绝笔

其实还有一株花茎的,比它们早一个月枯了,一直被我放在茶盘里,等着今天和这两株汇合,只是被某人无意间收拾走,丢了。

挺奇怪一向懒的人,为什么在某一个春日里突然勤快,还弄丢了一丁点不起眼的,但是我想保留的东西,也是挺让人无语。


此诗题于2020年5月

此诗、此文写于2020年5月风信子花落无声后,因这棵风信子冬来再度花开,特意翻来旧文发布于简书记而念之。

这是最近花开两朵的样子

粉嫩嫩

粉艳艳

2020年11月特意为冬来花开两朵而题诗一首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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