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荒凉小镇,秋冬两季总是不太分明,冬天早早的就来了,往往叶子刚落不久,雪花也要飘上三两片,纷纷扬扬的不停,像极了那去往坟地上扬洒着的引路钱,通往死寂。
雪片堆积在头上,就像戴了顶白色的毡帽,衬着那张面色蜡黄的小脸儿仿佛也白净了些,单薄的身体走在冷风中,打着摆子,嘴唇也冻的泛青。
肃杀的寒冬里总是不缺小小的乞儿,这些挣扎在生存和死亡的交界线上的存在早已经模糊了生死,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是现在————如同风中的残烛熄灭。
发自骨子里的寒意让乞儿停了下来,想找个地方避一避,比如那个门口只剩半个石座宅子的高墙下。
瘦小的身躯用力的蜷缩在墙角,想着从身体里挤出一丝暖意,眼皮渐渐的合上,也许睁开眼睛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吧………
南方的兵戈战火让她全家迁到了北边的一个小镇,水乡一朵娇嫩的花在北边粗砾的土地上,只能逐渐凋零……
战争和草原上的野火一般,很快便成燎原之势,北地也遭到了战火的侵袭,她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有的躺在了南边泥土里,有的向更北方跑去。
花会枯萎,人也会逝去,她最终还是倒下了,弥留之际,脑海中记起了多年前一个道人赠给她的一句谶语:
“梅儿青,梅儿涩,双十年,不得过………”
“呵~如今未满二十,却终究是不得过了,原来如此,命该如此。”
眼中的光暗淡了,但嘴角仍带着一丝笑意,也许她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看到了那江南梅子成熟的季节,那道修长的身影——那是他呦……
“小姑娘,醒一醒…”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她感觉到一只温凉的手在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
用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唤醒她的男子,或许这就是那些说书人口中的温文如玉吧。
“小姑娘,你家在哪里啊,为什么昏睡在这里啊?”
男子轻柔的语气让她有些无措,磕磕巴巴的答到:
“我……我没……没有家。”
小姑娘试图将身上褴褛的衣裳揪的整齐一点,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
“真是可怜的人儿,既然你没有家了,就跟着我吧。”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得仿佛有几分虚幻。
“真的可……可以吗?”或许是因为激动,蜡黄的小脸泛起了两朵红晕,有了几分少女的灵气。
“当然是真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梅…梅子,我叫梅子,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梅子熟了,所以叫我梅子。”
触及到了心中的柔软,小姑娘说话流利了起来。
“梅子吗?可真是个好名字呢………梅子~”
梅子望着这个小声念着自己名字的温柔男子,他的眼光深邃的看着一个地方,也许是陷入了回忆。
“梅子,我带你去一个到处都是梅子的地方,好吗?”
“嗯” 梅子点了点头,小声的应到。
男子牵起梅子的手,带着她向南走去,一道修长的身影牵着瘦弱的梅子,渐行渐远,在阳光中,一点点消散………
雪终究停了,阳光从冬云中挤了出来,洒在地下,一个蜷缩的身躯被人们在墙角发现,瘦瘦小小的手伸着,头扬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带着无尽的激动和希望………
有些上了年岁的老人,望着那张蜡黄的小脸,记起了十几年前,在这个宅子里,有一个如江南春风般的柔弱女子,眉眼和这小姑娘一般无二………
“梅儿青,梅儿涩,双十年,不得过………若得良人在身侧……”
情是心上青梅,总有酸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