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教授的梦想就像他脸上的麻坑一样多的数不过来。数不过来归数不过来,可他知道哪个地方的麻坑大哪个地方的麻坑小,自然也就知道哪些个梦想重要哪些个梦想需要放一放。用他的话说,这叫抓大放小。不过,这放并不意味着丢掉,而是先保存在自己的小脑袋瓜儿里,一旦时机成熟再拿出来,能够实现那是最好,实现不了也可以用来写诗解闷儿。
胡教授曾经梦想过当一名兽医。在他上高中的第二年,也就是高二,由于家境困难,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本让他的求学之路异常艰难,再加上学费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当初交完第一年的学费后,家里像是经历了一次大扫荡,变得几乎一无所有。待到胡教授上高二时,父母为了给他凑齐学费,他们冒险把一半的土地种了上了胡萝卜,希望上市后能卖个好价钱。可没成想,那一年的胡萝卜的价格创出了历史最低价,一分钱一斤。就这样,胡教授一家和两只小猪仔吃了小半年的胡萝卜。
家里顿时少了一半的收入,剩下的一半也就勉强能填饱肚子,根本没钱再继续供胡教授读书。为了增加点收入,胡教授的父亲干起了帮人放羊的差事。因为这个差事,让眼看着就要辍学的胡教授迎来了转机。一天,胡教授的父亲正在路边放羊,遇到一个拉货的司机不小心把车开进了沟子里,于是两人闲着无事便攀谈了起来。
“路边的土太软,拉重载容易下陷。”胡父把鞭子搂在胸前,看着一脸颓丧的司机说。
“我知道路边太软,没想到错了个车的工夫就倒了。”司机吐了口吐沫说。
“人没碍事儿吧。”
“这不,从里面爬出来时把脸擦破了一点儿,其它地方倒没觉得怎么样。”
“你这车太大,没点儿家伙什估计很难拉上来。”
“刚才去边上村委会打了个电话,等吊车过来。”
“哦,吊车好,一下子准能吊上来。”
“你这羊是什么羊,怎么羊尾巴这么肥?”司机无聊,找了个话题跟胡父攀谈了起来。
“就一般的绵羊,具体什么品种我也不清楚,我这是帮别人放的。”然后胡父又看了一下羊群,说:“这羊尾巴还肥?我们村里还有更肥的。”
“这么肥的东西吃几口估计就能把人腻味死吧。”司机做了一个恶心状的表情。
“几口?这东西好吃得很,你看我,一个人就能吃一整个儿。”胡父一年到头也沾不到多少荤腥,他不相信这点油水还能腻味死人。
“你可别吹牛了,还一整个儿,当心荤死你。”
“不信咱们就打赌。”
“赌就赌,咱们就赌你的羊。我从里面挑一只,你把羊尾巴割下来,随你怎么吃,只要你全吃光了,我不仅把这只羊买下送你,而且我还多给你一只羊的钱。”
“没问题,我赌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颗钉。”
“可你要是吃不完呢?怎么办?”
“你挑两只羊带走就是了。”
胡教授的父亲抓住司机选的一只绵羊,一刀下去割掉了羊尾巴,足足有五六斤重。然后又在周围踅摸了一些枯树枝,架好剥去皮的羊尾巴,烤熟后当着司机的面全部吃完。结果司机并没有食言,胡教授的父亲不仅得了一只羊,还额外获得了一只羊的钱。就这样,胡教授上高二的学费也就有了着落。也是从那一年开始,胡教授立志要当一名兽医,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是对那只被父亲生生割下尾巴的绵羊的同情。他有时候这样想。不过,胡教授上大学时还是选择了文学,因为那时的东大没有兽医专业。
艰难困苦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坚韧,但也能让人变得更实际。胡教授属于后者,并且从大学毕业选择留校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准备为实际的东西付出一切。首先,他付出的是爱情,这对一个学文学的人来说就犹如作家失去了素材,但他还是豁出去了,他宁可自己的作品是空洞的也不愿放弃前程。为此,他抛弃了自己的女朋友,为了现在的妻子,也就是秦主任。那个时候的秦主任尽管二十多岁,但身材性格和现在并没什么两样。唯一吸引胡教授的是秦主任的背景,因为她有个当副校长的父亲,这是胡教授娶秦主任的根本原因。
其次,他付出了身体与青春。除了胡教授没人知道秦主任的欲望和她的体重是成正比的。从结婚那天开始,胡教授对秦主任的床就产生了恐惧,但为了自己的前程他不得不一直隐忍,这一隐忍就是二十多年。胡教授一开始隐忍是为了留校,他计算着自己在学校的地位稳固后随便找个由头和秦主任离婚。那时的胡教授确实有一些勇气,在结婚后的第三年,他以秦主任不能生孩子为由提出离婚。可最后换来的确实秦主任的一顿大嘴巴,再加上岳父的一通威胁,离婚的事只好作罢。待到秦主任的父亲退休后,胡教授本来想第二次提出离婚,可偏偏评副教授不够资格,他需要已经升任人事科副科长的妻子的支持,没办法,离婚的事又被迫搁置了。
现在,胡教授不想在忍下去了,哪怕是再挨一顿大嘴巴他也要跟秦主任离婚。他坐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那干瘪的小脸儿,又用手捏了捏像枯树枝一样的大腿,他把今时今日造成自己枯树般的身材的罪责全部归咎于秦主任。他又抬头环顾了一下自己的书房,心里庆幸着自己是个诗人,要不是以自己需要创作空间为由,他可能每天都会被那个母怪物蹂躏。
既然选择离婚,也就需要找一个结婚对象,就像表示因果关系的关联词,有因为那就必然有所以。至于结婚对象,从他开始有了嫖娼习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找寻了。新夫人的外貌必须和秦主任是两个极端,至于出身,胡教授根本不必在乎,这是胡教授择偶的必要条件。他甚至经常想,妓女也行啊,只要相貌出类拔萃,反正娶进家门后没人会知道她的出身。胡教授更不怕有人知道,因为他清楚学校不比社会,那些个老师教授们一般都玩女学生,他自信没人和他一样喜欢嫖娼。
胡教授又想起了洗浴中心的那个女孩。她那像明星一样的脸,明眸皓齿,嫩嫩的脸颊,苗条的身材,修长的双腿,穿上一身浅灰色的工作装,齐至膝盖的短裙,这让胡教授是那么的向往。每次想起她,胡教授都恨不得尽快和秦主任离婚。今天,胡教授下定决心要跟秦主任离婚,这是他昨晚思考了一宿的结果。
假如秦主任是个普通女人的话,胡教授根本不用顾虑太多。但秦主任比一般泼辣的女人更凶悍,这样,胡教授就不得不多做考虑。他知道自己必须开出一些条件,而且这些条件必须足够诱人,这样秦主任才会同意离婚。比如这套房子和家里的存款,他都可以大方的给她。当然,还有新买的那部车子以及利用学生挣的那些个外快,这些也可以不要。胡教授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向后一靠,琢磨着秦主任还会开什么条件。他那一对儿已经发灰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嘴里自言自语道:“没有了,没有了,这几乎是全部家当,她没理由不同意。”然后,他又突然挺直腰板看着眼前的电脑显示器说:“她会不会不同意离婚呢?”说完他又向后靠在椅子上回答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同意就意味着她爱我又或者我还有利用价值而暂时离不开我。她会爱我?不,这个臭娘们绝不会爱我。”胡教授知道秦主任不爱他也想不出他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于是决定下楼找妻子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