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与时日 · 神谱》

来自千鹤静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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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2 字 / 27 分钟

希腊神话其实是在用神话的方式讲生活，

从中可以看到古希腊社会的底色。

说起宙斯、普罗米修斯、雅典娜这些名字你肯定不陌生，他们都是希腊神话里的神祇。希腊神话是多神的，相比其他文明较为单一的神系，有着自己一套精彩纷呈的神系，折射出古希腊文明的人文和理性光辉。

《工作与时日》和《神谱》是两个独立的作品，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以古希腊神话为基础形式展开，再加上篇幅都很短，所以商务印书馆就把它们编在了一本书里。如果你不满足于阅读一些希腊神话合集的通俗书籍，想要探究希腊神话背后的独特性和深意，本书将会是一本很好的进阶读物。

细读之后你会发现，一个贯穿全书的线索就是 “正义” 这个概念。实际上，任何文明都是追寻正义的，但是不同文明对于正义的理解是不一样的。这本书的精髓所在，就是可以让你了解古希腊人最初是如何思考正义这个问题的。

你将听到：

1. 人类在古希腊神话中被分为了哪些种族？

2. 宙斯是如何成为众神之王的？

3. 古希腊一开始是如何思考有关正义的问题的？

4. 后世西方人用于理解和想象秩序的初始模板从何而来 ？

5. 应该如何去阅读和思考古希腊神话？

书籍信息：

书名：《工作与时日 · 神谱》

原作名：Έργα και Ημέραι. Θεογονία

作者： [古希腊] 赫西俄德

出版社：商务印书馆

译者：张竹明、蒋平

所属分类：文学

出版年：2009

页数：75

定价：10.00 元

装帧：平装

丛书：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珍藏本）

ISBN：9787100060769

关于作者 

赫西俄德是古希腊诗人，被称为 “希腊教训诗之父”，他可能生活在公元前八世纪。从公元前五世纪开始，文学史家就开始争论赫西俄德和荷马谁生活得更早，今天大多数史学家认为荷马更早。

关于本书 

《工作与时日》和《神谱》是两个独立的作品，因为篇幅都很短，商务印书馆就把它们编在了一本书里。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以古希腊神话为基础形式展开。古希腊神话体系可以说是西方文明想象世界的 “模板的模板”，因此，如果你不满足于阅读一些希腊神话合集的通俗书籍，想要探究希腊神话背后的独特性和深意，本书将会是一本很好的进阶读物。

核心内容 

这两部作品中都涉及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神话。希腊神话与基督教的创世神话不同，它是对古希腊生活的某种神话式表达，从中可以看到希腊的社会底色。今天的人们对于古希腊了解更多的是它的哲学、历史甚至艺术，对日常生活关注比较少，而日常生活是我们理解古希腊世界、进而理解西方文明渊源非常重要的一个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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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你好，欢迎每天听本书。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工作与时日 · 神谱》，作者是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赫西俄德出生于公元前八世纪，比苏格拉底所处年代早了三百多年。这本书非常重要，它是我们理解古希腊人思维模式的入门。

你可能注意到了，书名的两部分好像不挨着啊？没错，《工作与时日》和《神谱》是两个独立的作品，因为篇幅都很短，商务印书馆就把它们编在了一本书里。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以古希腊神话为基础形式展开。你可能知道，古希腊文明是当今西方文明发展的起点，是西方世界的基础性模板，但可能你不知道，古希腊人打造自己文明时借鉴利用的原型，恰恰来自古希腊的神话世界。古希腊神话体系可以说是西方文明想象世界的模板的模板，因此，如果你不满足于阅读一些希腊神话合集的通俗书籍，想要探究希腊神话背后的独特性和深意，本书将会是一个很好的进阶读物。

说到古希腊神话，我们首先会想到的会是荷马，想到他鼎鼎大名的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就算别的你没听说过，特洛伊木马的故事你也多半会听说过，这就是来自《奥德赛》的。赫西俄德是可以与荷马并称为整个希腊世界老师的牛人，可为什么赫西俄德没有荷马的知名度高呢？最重要的因素可能是，荷马很可能是个传说人物，他是古希腊以弹唱英雄史诗为生的盲歌手代名词，他的作品的真正作者，很有可能是许多代游吟诗人，这让荷马的影响力被极大放大。但是赫西俄德则不同，他是一位真实的历史人物。另外，赫西俄德留下的文献相对较少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我们要讲的这本书，正是赫西俄德两个最重要作品的集合。要理解他的著作，我为你找到了一个贯穿全书的点，就是 “正义” 这个概念。实际上，任何文明都是追寻正义的，但是不同文明对于正义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将以赫西俄德对于正义的表达为线索，为你讲述这本书的精髓所在，也就是古希腊人最初是如何思考正义这个问题的。

两部作品中都涉及到了很多有意思的神话。希腊神话与基督教的创世神话不同，它是对古希腊生活的某种神话式表达，从中可以看到希腊的社会底色。今天的人们对于古希腊的东西，了解更多的是它的哲学、历史甚至艺术，对日常生活关注比较少，而日常生活是我们理解古希腊世界、进而理解西方文明渊源非常重要的一个角度。

在普通希腊人的日常生活里，宗教和神话几乎无处不在。他们从小时候听父母讲故事开始，再到成年以后上戏场看戏，耳濡目染的都是一些传统神话的改写，神话对于塑造希腊人的基本价值观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荷马和赫西俄德是几乎所有希腊人的老师，而伟大的哲学家如柏拉图或亚里士多德，则只能说是希腊精英的老师。虽然在古希腊时代，几乎每个普通老百姓都耳濡目染着各种各样的神话故事，但是真正借助神话开始思考、探寻并呼吁正义这件事情的，赫西俄德却是目前可考史实较早的一位思想家。为什么会是他呢？

第一部分

我们首先尝试从《工作与时日》的写作背景，联系作者所处的时代，来回答这个问题。

赫西俄德生于一个小康之家。家中老人去世后，在分遗产时，赫西俄德的弟弟佩尔赛斯竟然贿赂当时共同体中的 “王”——也就是行使决策权的长老们，在古希腊语里都称他们为王——拿走了较大一部分遗产，这令赫西俄德感到了不公。更让他生气的是，弟弟奢侈享乐败光遗产后，又回头来找哥哥救济，甚至想要重新打官司。赫西俄德正是在这一情景下写下了《工作与时日》来训诫弟弟，并对弟弟和受贿的国王这不义的双方进行双重控诉。

当时的共同体中，并没有后来古典时期相对完备的司法体系，判决是由王来执行的，王有着很大的自主裁量权，他们多半会依照自己的追求来裁判。王都可能会追求什么呢？不同的时代可能会不一样。在赫西俄德之前的时代，王追求的更多是气度和荣誉。在荷马史诗《奥德赛》里有个很好的案例，奥德修斯打完仗之后在海上漂流，漂到了一个地方，身无分文回不了家，他和当地的王说道：我是伊塔卡的王，我需要你的帮助来回家。当时随便一个和他毫不相识的王，就给他无数的东西说你带走吧，我是非常大方非常慷慨的，到最后奥德修斯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满船的财宝了。那个时代的王对于钱财这件事是很少会去考虑的，否则会伤害自己的大度和荣誉，所以在裁决之时为了凸显自己的卓越性，他们大多是公平公正的。

但到了赫西俄德的时代，古希腊处于时代的变迁当中，城邦逐步崛起了。在这之前，初创的城邦边界尚不清晰，城邦间争夺领土的战争非常频繁而残暴，充满战火和屠杀。这种情况下，王如果不追求气度和荣誉，就没法让人信服并追随自己，很快就会在战争中失败了。但随着城邦边界逐渐确立，战争的形式和频率都大幅减少了，这导致城邦内部的秩序和价值观也相应改变了。人民生活安定了，战争所要求的荣誉感就淡了，滋生腐败的土壤也就渐渐地变得肥沃起来，国王也就在受贿之后乐意为不公的判决大开方便之门。这就是为什么到了古希腊城邦时期，描写国王的史诗变少了，因为这时的国王已经不像原来那样作为一个合适的歌颂对象存在了。

在这样一个大变迁的时代，原有的秩序发生了变革，而新的秩序还没有完全成型。这种过渡时期，正义秩序的参照系会出现严重问题，人们就会开始反思正义问题。赫西俄德就是个例子，他受到了社会转型期的种种不义带给自己的伤害后，便想要去探索一条能够解决有关正义秩序危机的路径。那么，赫西俄德是怎么回答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的呢？这时候本书的重头戏——神话出场了。我们在之前提到了希腊神话对于普通人生活价值观的塑造，在《工作与时日》中，赫西俄德借由 “被缪斯附体”——缪斯就是文艺女神——把自己对于正义的思考和探寻过程包装成神的启示，嵌在故事里，讲给自己的弟弟听。

首先，赫西俄德把人类从远古而来的进化史，划分成了五个时代，在人类与神的纽带逐渐薄弱的过程中，说明不正义和纷争的神话根源。他依次描述了黄金、白银、青铜、英雄和黑铁五个种族，这五个种族都有其各自的特点。

黄金种族最像神，没有生殖能力，不能自行繁衍后代，生活无忧无虑；黄金种族的后面是白银种族，一个孩子气的种族，有生殖能力，却柔弱并无知无识，不敬神，而且永远悲伤；随着时代的更迭，青铜种族出现了，他们非常强力，喜爱战争，导致他们自大残暴，而且还会自相残杀；第四个时代是英雄种族，英雄是半神的，他们拥有超强的力量，但肉身却会衰败；最后是黑铁时代，人类的缺陷在不义中达到了高潮，他们不敬神灵，没有道德习俗，以暴力蛮横为美，以力量衡量正义，毫无羞耻敬畏之心。

作者相信他那个时代的人类处于黑铁时代，这是人类堕落得最为强烈的一个时代。那么，是不是他就认为人类将就此沉沦地狱、无药可救了呢？并非如此。在本书的后半部分，他恰恰是在呼吁正义的回归，带领人类找到自我救赎的路径。

接下来，赫西俄德讲了一个著名的鹞鹰和夜莺的寓言，来思考力量和正义的关系：一只猛禽用利爪生擒了一只善于歌唱的夜莺，飞翔到云层之中，夜莺因鹰爪的刺戳而痛苦地呻吟。这时，鹞鹰轻蔑地对她说道：不幸的人啊！你干嘛呻吟呢？喏，现在你落入了比你强得多的人之手，你得去我带你去的任何地方，尽管你是一个歌手。我只要高兴，可以你为餐，也可放你远走高飞。与强者抗争是傻瓜，因为他不能获胜，凌辱之外还要遭受痛苦。

寓言在结构上是很简单的，但通过这个故事，赫西俄德直白地提出了一个非常深刻、同时也很难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力量与正义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实际上，这两者之间的平衡拿捏，几千年来一直是人类社会发展中的重要命题。在后来的古典时期，雅典依仗自己的武力威逼小城邦时，将军们秉持着这样的立场：双方在力量相当之时，才有谈正义的可能。谈判的基本依据在于，我们二者谁都不能轻易把对方消灭，如果我强大到能直接把你灭了，我就不和你谈了，直接动手。没有权力没有强权，正义就没法保证了。

这种逻辑在近现代的国际关系中也经常有反映，没有力量的小国在受欺负的时候，是没有话语权可言的。但问题是，把统治的逻辑建立在力量基础上到底对不对呢？如果你是力量大的一方，你会说当然对了，但如果你是力量小的那一方呢？你很可能就会认为不对了。而你没法确保自己总是力量大的那一方，所以如果你想找到一个统一连贯的统治原则，那就不应该把正义等同于强者的统治。这也就是赫西俄德给出的答案。他对弟弟这样说道：佩尔赛斯，你要倾听正义，不要希求暴力。追求正义是明智之举，因为最终正义要战胜暴力。秩序的构建可以通过暴力，但也可以通过正义，正义的本身就意味着走出丛林法则，压制住仅靠力量主宰的秩序。

除了强烈地呼吁追求正义之外，在《工作与时日》的最后一个部分，赫西俄德也尝试给弟弟提出了一些抵达目标的路径。他描绘了四季气候与景色的变幻，记录气象、天文、动植物生长和活动规律等自然知识。这些看似跟前边关系不大的内容，实际上是在建议当时的人们，要达到正义的要求，是要在生活中身体力行的。在赫西俄德看来，劳作也是正义的要求，是一种理性的力量，是人类幸福生活的希望所在，人类必须得劳动才能获得更好的生活。所以，他这本书的名字才会叫作《工作与时日》。在书的最后，赫西俄德还顺带给予了当时的群众各类农事的指导。劳作的部分和前文也是紧密相关的，如果没有前面关于追求正义的情感积淀，也就不能很好地去呼吁人们拿起锄头去劳作。

书中谈到，众神之王宙斯曾经让普罗米修斯和埃庇米修斯兄弟俩给世界万物分配技能包。在未分配之前，豹子、老虎等动物是和赤裸的人差不多的，但后来进行了分配之后，比如给鹰分配了翅膀和锐利的眼睛，给老虎分配了勇猛和庞大的体型等等，这样才出现了异彩纷呈的各类物种。当最后把所有的技能全部分配完了之后，忽然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赤裸的人，原来埃庇米修斯一时大意忘记了。那怎么办呢？就这样直接把人抛出去的话，在大自然中肯定是无法生存的，于是，普罗米修斯盗火给了人。此外，人还掌握了技术，人能通过技术来进行劳作，从而获得可以同大自然抗争的能力。劳作是一种对于正义的追求，如果四体不勤，当个败家子，那就逐渐堕入不义了。

现在我们再次回顾一下《工作与时日》这本书。赫西俄德一开始对弟弟和国王的不义行为进行了控诉，紧接着在人类五种族的故事里，赫西俄德表达了自己的历史观，也就是人类在不断地堕落和衰弱。这样的历史观在希腊后来也会出现，但这并不是一种悲观的放弃情绪，而是通过描述人和神之间纽带渐渐薄弱的过程，来描述人类正在一步步自食其力。他借此表明，所谓正义，就是人类身上神性的体现。再之后，在鹞鹰和夜莺的寓言里，赫西俄德还提出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就是我们应该如何去看待力量和正义二者间的关系，他劝勉我们不要把力量当作正义。书的最后，赫西俄德还表达了对劳作正义性的赞颂之情。

第二部分

在分析了《工作与时日》这本书的结构后，我们会发现，正义二字确实是贯穿着全书的。接下来我来讲《神谱》这个部分，作者又是怎样用正义来作为线索的呢？

先从书名 “神谱” 二字来入手。神谱这两字表明了书中所描写的将会是一部神的谱系史，赫西俄德在该书中叙述了从宇宙诸神的开始，到奥林匹斯众神的诞生。但它不只是一个众神家族的流水账，而是通过描写众神权力的更迭，来反映权力秩序获得正义加持的重要性。诸神诞生的过程并不像童话故事中那般美好，而是充满血腥与争斗的。在《神谱》关于三代神的讲述中，宙斯可以说是十分少儿不宜地脚踏着各类亲属的尸骨，一步步成长为众神之王的。

第一代神，以众神之母盖亚和天神乌拉诺斯为代表，讲述了一个类似中国传说中盘古开天地的故事。在世界最初的时候，一切都是混沌，它是一个无边无际、一无所有的空间。后来出现了大地盖亚，盖亚自己造出了乌拉诺斯。乌拉诺斯躺卧在创造他的盖亚身上，二者完全叠合。那个时候仍然只有大地，并没有天的概念。乌拉诺斯作为盖亚的造物，同时也承担着丈夫的责任。但由于乌拉诺斯贪恋权力，他把盖娅生下的孩子们束缚在盖娅体内，这是一个十分残酷的镇压行为，孩子们是没有自由可言的。

最终盖亚再也无法忍受了，她内心悲伤地对孩子们说：“你们的父亲侮辱了我们，他让我们忍受他的可怕力量，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你们应该起来反抗你们的父亲。” 但是，在盖娅肚子里的孩子们由于习惯了父亲的压迫，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都吓坏了，没有人敢开口说话。乌拉诺斯十分强大，要打败他可不容易，最后，最小的儿子克洛诺斯答应帮助母亲推翻父亲。盖娅和克洛诺斯制定了一个计划，她把一柄弯刀放在小克洛诺斯的手中，就在乌拉诺斯在盖亚身上发泄淫威的时刻，克洛诺斯用左手抓住父亲的性器官，紧紧一握，然后右手挥动弯刀割了下来。乌拉诺斯在自己被阉割的那一瞬间，疼痛得吼叫一声，轰然与盖亚分离，从此永远固定在宇宙的最高处，再也不能动弹。这就是希腊神话里天和地分离的过程。

作为天神，乌拉诺斯无疑是极其强大的，但是最后却被自己的儿子给推翻了。由于他的残暴，众叛亲离，最后只能永远固定在世界的最高处，忍受寂寞的痛苦。乌拉诺斯的统治只有一味的镇压，最后迎来的是自己儿子的激烈反弹，他的统治方式是没有正义加持的。那么二代神的代表克洛诺斯，在接任了父亲的位置后又是一个怎样的表现呢？

乌拉诺斯被推翻的时候，对克洛诺斯诅咒：“你也将像我一样被自己的儿子推翻。” 克洛诺斯在听到诅咒后感到十分不安，那该如何维持自己的王位呢？他虽然明白像自己的父亲乌拉诺斯那样去镇压自己的孩子是行不通的，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一个稳定的统治秩序需要正义的存在。克洛诺斯做出了一个更残忍的决定：把生下来的孩子全部吃掉。与此同时，他深知自己兄弟们的强大，因此就设了毒计，把自己的兄弟们抓住并囚禁在地狱里。

瑞亚作为继盖亚之后的第二代天后，为克洛诺斯生了五个孩子，全都在刚出生时被父亲一口吞下。瑞亚作为母亲感到非常伤心，因此，在她生下第六个孩子后，下定决心要保全这个孩子，她给这个男婴取名为宙斯。瑞亚将宙斯交给克洛诺斯的大姐宁芙抚养，而将一块石头包在布里交给克洛诺斯，克洛诺斯看也不看就将它一口咽了下去，宙斯躲过一劫。当宙斯长大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发誓要救出自己的同胞兄弟。宙斯设计下药给父亲克洛诺斯，让他把腹中的子女们都吐了出来，并在之后联合五个哥哥姐姐，开始正式反击克洛诺斯。

这时候，克洛诺斯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了。宙斯和他的支持者站立在奥林匹斯山之巅，与站立在俄特里斯山之巅的克洛诺斯对峙作战。这场被称为 “泰坦战争” 的诸神之战进行了十年，战争规模几乎遍布整个宇宙，双方始终无法分出胜负。最后，宙斯听从表兄弟普罗米修斯的建议，解救了被克罗诺斯囚禁的独眼巨人一族以及百臂巨人一族，并在他们的帮助下获得了胜利。

是不是整个过程感觉很接地气？神怎么还老打架呢？在我们的普遍认知里，神应该是全知全能的，没有人的弱点并且充满了神秘感。比如《圣经 · 旧约》里的神是不可见的，还会经常发出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命令。亚伯拉罕一百岁没孩子，上帝说你会有儿子的，于是亚伯拉罕一百岁生了个儿子，但生了儿子之后，上帝却要求把孩子给献祭掉。这类宗教故事就像是神把你的眼睛给蒙住，让你往悬崖下跳一般，你在跳之前根本无法预知下面迎接你的究竟会是什么，自己会不会被接住，但是你依旧得跳，把自己全方位、无条件地给上帝，让上帝来为你做决定。

但是希腊的众神不一样。我们在这些希腊神话里能够看出他们具有人的性格缺点，比如自恋、说谎、嫉妒、自私，自然也相应地会有许多和人相似的活动，比如开会、吵架。我们现在来回顾从一代神乌拉诺斯再到三代神宙斯的神系更迭，你会发现他们每一代都在害怕自己的孩子会来挑战自己的地位。宙斯也不例外，当他知道第一任妻子怀孕后，也十分担心孩子会来挑战自己的王权，于是，他对第一任妻子说：听说你会千变万化，那你能够为我表演一下变成一颗水滴吗？他的妻子欣然应允，结果宙斯一口就把妻子变成的水滴给吞了下去。

前面我们讲过希腊众神像人，他们的权力斗争也自然和人世间一样是十分激烈的，可为什么宙斯没有被自己的孩子所推翻呢？他不也吞了自己的孩子吗？这是因为在宙斯之前只是纯粹的力量，没有秩序，不服我就打，生了孩子怕不听话就全部吞进肚子里去，但宙斯不同于他的爷爷和父亲的一点在于，他通过理性的权力分配，构造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秩序，在这个秩序内部是有正义存在的。他开始懂得给所有的神去安排一个位置：原来你表现得不错，打仗愿意给我出力，那我就给你更多的荣誉和地位，并不去镇压自己的伙伴。一方面，面对难免会出现的挑战者，宙斯建造了闪电，谁要不服就要劈谁，在有了一定的力量作保障的基础上，重新搭建了诸神的体系。

我们现在把《工作与时日》和《神谱》放在一起看会发现，不管是在人世间关于疆土的争夺，还是神界关于权力的更迭，一开始的时候都是只有力量的，要么是我把你打掉，或者你有力量把我打掉，根本没有合法性可言。而要维系一个秩序的稳定，则必须要讲求一个合法性，这个时候，正义就闪亮登场了。

第三部分

讲完这本书，你是不是已经对希腊神话有了与之前不同的理解呢？希腊神话表达着和其他文明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观。希腊的宗教是一个多神宗教，每个神管一摊事，分工明确，有的管音乐，有的管寓言，有的管海洋。宗教是嵌入在整个社会里头的，众神也是内在于希腊社会里的，是当时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这样一堆高度亲民的神的带领下，人具有高度的自由性，神和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甚至神会和人上床，神话中的英雄就是这样诞生的。

希腊人在理性主义和神秘主义中选择了理性主义，所以当时的人会自发地去思考和挖掘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去追求自由和尊严。这就是为什么说古希腊文明是西方文明的起点。随着城邦的崛起，古希腊人的世界观逐渐从以神为中心转向以人为中心，宗教成为了生活的基础，而人又必须自己照看自己，这和当今西方所追求的人文思想是异曲同工的。并且，在他们的神话体系里并没有什么能够修炼飞升的例子，相比于成为神，人们更多地是对荣耀和自由的追求。这一切的背后是因为，城邦的崛起带来更广泛的公民开始更多地参与政治，人们通过讨论来决定公共政策和为城邦而战，而这些讨论就在逐步促进古希腊理性化的发展进程。这是古希腊非常独特的人文特质。正是在这样的价值秩序里，饱含了对人的尊严和自由的热烈追求、对世界的理性思考，它们都与西方的人文精神一拍即合，所以，后世西方人都离不开古希腊的文明种子。

总结

最后，我们再来总结一下《工作与时日 · 神谱》这本合集。我们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希腊神话的特质。希腊神话具有它极其独特的色彩，那就是高度的人文主义和理性主义。我们以后在读希腊神话的时候，抱着一个探究神话背后人文气息的点去阅读，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神话之外的思考。关于正义和力量的关系，是赫西俄德一直在强调的。在一个权力秩序里，正义对于维持秩序的稳定性不可或缺，但正义究竟应该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在双方力量严重不对等的情况下，弱者被迫无条件服从于强者，这就是真正的正义吗？在权力秩序中，力量和正义究竟应该怎样平衡？赫西俄德的伟大之处在于，他并不满足于发现正义，而是致力于为人类寻找出获得正义的途径。虽然他的答案还不完善，还有待哲学家们进一步发展，但赫西俄德最先提出了真问题，这就足以奠定他的伟大地位。

撰稿：施展工作室

脑图：刘艳

转述：成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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