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那种小地方,去市里要么是开自己的私家车,要么就坐随叫随停的小巴士,这种小巴士虽然方便但也是排班次,因为随叫随停所以耗时很长,自己开车去市里只需70分钟左右,乘坐小巴士至少得90分钟以上。前几年修了路,去市里又滋生了一种新的方式——顺风车。说是顺风车,实际是私人专门拉客的一种营生。因为去市里只有一条路,有些头脑灵活的人就干起了拉私活的营生。
那天去市里,乘坐的就是这种“顺风车”,顺风车大多时候需要提前一天在乡村群里预约。为了预约方便他们还专门建立了好几个群,需要的时候只需在群里提前发布自己的出发时间、搭乘人数、目的地,群里时时有车主接单,后面只需要等顺风车司机联系你就行。所以,很多自己没有车又想快点到目的地的人都会选择约顺风车。
出发那天在约好的上车点,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在那里等,大概等了二十分钟,接到了司机的电话,然后接着就看到了一辆棕色的七座小面包车向我驶来,司机再次确认是我约的车后,就马不停蹄的下车帮我放置行旅箱,我直愣愣的看着他帮我放置行李,他一边往外倒腾后备箱一边归置杂乱的东西,这一番操作极为娴熟。
司机见我还站在车外,又立马停下手上的东西,打开中间的车门,然后示意其中一个女生下来,让我上去。我弯着腰一只脚往车上踏,另一只脚还悬在半空,半个身子往里探,除了驾驶位其他座位都坐着人,我正寻思着我该坐哪时,司机已经迅速的盖上了后备箱回到了驾驶位,然后从副驾的放脚处摸出一把小凳子直截了当地把小凳子架在了二排座位的中间位置。
想也不用想,这个位置是为我临时加的,我心里虽然有些抗拒,但也不好说什么,重新约车也麻烦,与司机理论也不见得有用,所以抗拒的心理转瞬变成了欣然接受。车上的其他人也并没有因为司机临时加座而感到奇怪,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态。等我坐稳当了之后,司机立即发动了车子,随着一脚油门,我也稍稍往后倾斜了一下。
因为是临时加的座位,又因为横在两个座位中间,我坐的尤为端正,稍微放松一点就会碰到左右的乘客,为了不发生这种尴尬局面,我只能全程保持好学生的坐姿。车子发动没一会,车上的乘客就开始交流了起来,各聊各的天。
我有意无意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前座副驾驶坐的是一位大叔,年纪大概五十出头,身材矮小看着却很敦厚,也不管司机搭不搭话,只顾自己说,话里话外尽显骄傲。他是去女儿家的,假期前女儿几次三番的邀请他去家里小住,这会正直假期,于是欣然前往女儿家。
右边坐着的是一位大姐,年纪比副驾大叔看上去要小些,身着打扮像个城里人,画着浓厚的妆容,说着一口半洋半土的普通话,从她跟别人的电话聊天可以听出,她是干销售的。我往她那边看去的时候,她正在接一个投诉电话,大概是她们销售的产品出了问题,顾客正向她讨要一个说法。
相比于他们两位的聒噪,左边的女生就显得很安静。不玩手机,也不跟后座三个同伴交流,一只手撑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不断移动的树,腿上放着一个很大的女士公文包,微遮着已经很明显的孕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丝毫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车子大概走了二十分钟,经过一个热闹的集市,后座的三个小年轻轻轻的拍了拍女生的肩膀,商量着要不要下车买点吃的,女生点头同意后,三个小年轻就示意司机在集市的哪个店门口停车。
显然这个集市他们是熟悉的,司机也是熟悉的。司机在指定的店门口停下了车,还绅士的为他们开了车门。女生顺势下了车,站在一旁等待其他三个伙伴下车,这时候我才真正的看清她的脸,较小的身材,五官很是精致,脸上还有一点婴儿肥,一只手拿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撑着腰,孕肚要比坐着的时候更加明显,看起来已经有七八个月了。
我不太敢与她对视,她也有意无意的避开我的目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我们彼此都沉默着,她一直面向窗外,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而我在刚上车,司机关切地叫着她的名字询问她开窗冷不冷时,就已经认出了她——“刘蕊”。
熟悉的脸庞再加上名字,我顿时愣住了,这不是我小学初中同学吗。读书那会她就很娇小,还未长开的脸显得更加精致,她还有一个弟弟,也在我们班,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两是双胞胎。但她们两一点也不像,只是出生在同一年,姐姐在年头,弟弟在年尾。
知道是她后,我有过一时的犹豫,要不要主动的打个招呼,毕竟同学一场。甚至内心演绎了好几种开口的方式,可是转念一想,初中毕业已经十几年了,十几年里没有任何联系的同学,打招呼又该聊些什么呢。没有共同的话题,人生也走在了不同的阶段也不,打了招呼也只会徒增尴尬,两个人的尴尬,还不如各自尴尬。
我内心这样想着,车子也一直在往前走,或许只有窗外的风和不停变换的树知道我再想什么。就这样,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我们的视线从来没有相交过,可我内心的尴尬却一丝也没有减少,原来坐得笔直的腰板,也只能畏畏缩缩地双手撑着膝盖不停地翻看手机。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让自己忙起来,那怕只是假装很忙,也得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到达目的地后,我第一时间跟闺蜜说了我在车上的窘境。心里却还默念着这一段尴尬的行程,人生的旅途上,那些过往的人和事慢慢的退出了你的主舞台,直到变得模糊,那些有过交集的人最终也只剩下一个名字,当你再想起时,他们也只是在你的记忆里亮了一下,然后依然各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