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恢复后,虽然对自己说不要再去想这件事,可走着走着仍不知不觉地来到搭台献艺的地方,然而今天,这里却一个人都没有。也许他们已经走了吧,我叹着气,预备离开。
一个常在这儿摆摊的小贩突然叫住我:“姑娘,你又来看戏了?”
我回头见他很眼熟,也礼貌地点点头。“他们今天被安王府的人请去了,说是要演上一天呢。”
“安王府?”我心想这冷清秋不得了,这么快就去王府献艺了,转念又一想,莫非那穆公子,也就是慕容南星是安王府的人?这样说来,那冷清秋可是早打上这算盘了。我无意太多关注他们的行踪,买了一支小贩的糖葫芦就转身告辞了。
行了没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喊:“苏姑娘!”
声音如此的熟,竟是玄冥。
“怎么你没去安王府么?”一时有许多话要说,可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一句,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地问了出来。
玄冥却不在意,俏皮地冲我一笑:“没去,在这儿等你哪!”
“等我?”我大脑短路,自从云雪岸离去后我的脑子基本就没顺溜过。
“是啊!”玄冥一步跳到我面前,甩了甩束发的丝带,“你上次给我换的衣服已经洗好了,你随我去拿吧。”
“哦——,”我黯然道,脚下已随着跟了过去。
玄冥的小屋总是清静的,他从床铺上小心地捧出两叠衣物放在桌上:“这一件白色的是你上次借我换的,还有一件红色的……你应该认的出来,是他当日遇袭时穿的,看样子好像是新郎穿的衣服,我想应该也还给你。”
我一震,两手颤抖着接了过来,这大红色锦缎的衣怕是云雪岸生平穿过的最鲜艳的衣了,却也是最后一件衣,那后背处血染的印迹还清晰在目,仿佛离别就在昨日,转眼却物在人非了。看我忍不住又要掉眼泪,玄冥忙倒了杯茶给我,岔开了话题:“小姑娘,怎么这个日子就买一支糖葫芦慰劳自己?”
我没抬眼,仍是抚着衣物:“什么日子?今日有何特别的?”
“唉……”,玄冥夸张地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们现代人搞不清楚农历,今天是你的农历生辰。”
“我的生日?!”我恍然大悟,自己确实是只知道自己的阳历生日,到了古代记年的方式变了也就稀里糊涂地不过了,想不到玄冥居然记得这个日子。
“不错,你和婉儿是同月同日同属相的,我送你来这里自然得先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了。”玄冥坐在窗沿上,用拳头抵着下巴,“打算怎么庆祝?”
我苦笑道:“庆祝什么?哪有心情。”
玄冥颇为不认同地摇头叹息:“还以为你是个看得开的女孩子,没想到也是这样爱钻牛角尖的,有的人有的事已经过去了,难道你从此就不过了?既然决定过下去就要好好的过,否则让关心你的人都不安心。”
我承认这个玄冥虽然看起来狂放不羁,但有时说起话来却也在理,于是便牵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玄冥却不满意,皱着眉头道:“知不知道你板起脸的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啊?”说着便跳下了窗沿,拉住我的手,“走!跟我去买东西去!”
我忙不迭地想要挣脱他,却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不由高喊起来:“你快放手!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真的不要庆祝什么生日!”
玄冥却不理我,也不顾路人诧异的眼光,直到买了面粉、糖还有红烛。
“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我抽出生疼的手,气急败坏地问。
“做生日蛋糕呀!”玄冥朝我挤挤眼睛,微笑地答。
他越是淡定越是微笑,我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知道生日蛋糕么?难道你会做?”
“小看我!”玄冥将买的东西七七八八地往桌上一堆,拍拍手道:“你忘了,我可是通古今知天下的,何况我又没失忆。不过我可不会做蛋糕,你来做。”
“我也不会!”
“那你总会做馒头吧?你在那什么百花楼的学过做点心,可别跟我说你连馒头都不会。”他居然不依不饶。
“不做!”我掸了掸裙子上沾的面粉,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没心思陪你玩,要吃馒头自己买去,我可要回去了!”说着就向门外走去。
玄冥深深地看着我:“象你这样,一辈子都开心不了,你不开心,他又怎么能够开心?”
一句话将我楞在当下,半晌才缓缓出声:“你是说,我做什么我怎么样他能看的见?”
“他天天都看的见。”玄冥的声音异乎寻常地温柔起来,眼里也闪着亮亮的光,“他为你做那么多事,不过希望你能好,如今你作贱自己他会好受么?而他曾经为你做的岂不都白做了?”
我难过地蹲下身去,只觉得冷,肆虐地爬了满身。玄冥走过来扶起我:“别这样了,你要是伤心我陪你喝酒,陪你聊天,给你说笑话好不?不过现在我饿了,就算是你为了我不被饿昏,替我做一个大大的馒头先吃了好么?”
我被他逗的笑起来,擦了擦一脸的泪,不好意思地答:“那我下去做馒头了,你等一会儿。”
生平第一次,做了个硕大无比的馒头,也是生平第一次,将馒头当作生日蛋糕来吃。把出笼的馒头端出来时,玄冥正拿着刀刻买回来的红烛,见我奇怪的表情,玄冥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道:
“给你做生日蜡烛呢,你不会想这么大一根插在馒头里吧?不过这蜡烛刻起来还真费劲,你今年多大了?啊对了,十八了,丫头不小了,不过你要搁在现代的话已经快三十了吧,嘿嘿嘿……”
“你什么意思?!”我嗔怒地瞪他一眼,“你要是觉得我老的话,就喊一声姐姐。”
玄冥咧嘴一笑:“小丫头别嚣张,我可是战国时期的人。”
闻言我掩饰不住好奇心,不禁问道:“你倒是说说来历,还有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玄冥埋头刻着蜡烛,不缓不急地说:“那个时候我是秦国将领,一次出外途中马跑累了,就牵着它到河边饮水,结果就见到一个穿白裙的女孩子拿着竹筒打水,呵呵!女孩子长的很美很纯净,我一下就被她打动了,可惜直到她离开我都没有勇气上前搭话,后来虽然我想要找她却都没有找到……”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就知道编,你不会说那女孩就是我吧,这种情节我都在电视上看滥了,亏你还拿出来逗我!”
玄冥小小地沉默了一下,很快便抬起脸,还是那样灿烂的笑:“猜对了,我就是编的,逗你开心一下。”说着又垂下脸,若有所思道,“这蜡烛太难刻了,就刻一支好不好?”
“怎样都好!”我笑道,并未注意到他的黯然。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将蜡烛点起来许起了愿,烛光中,看着玄冥的脸,仿佛又见到了云雪岸,心绪也恍惚起来:“云呆呆,这个生辰我没别的企愿,只盼望能再见到你,虽然知道这很难实现,却仍然坚持许这个愿,老天爷若能体谅我的心,便让云呆呆回来吧……”
默默地许完愿后,玄冥没再多话,而是帮我悉心地将馒头切成小块,又悉心地递到我面前的碟中。一瞬间,我竟真的觉得是云雪岸重回身边,忍不住紧紧地盯住他看。玄冥似有察觉,夸张地伸了个懒腰,随后将面前的酒杯举了起来:“没什么菜,酒还是要喝的!”说着自己已一仰脖喝了个干净,不等我反应,又倒了一杯酒灌下肚去,随后便“嘿嘿”乐了:“我酒量不错吧,你那位云什么的人可没这样的酒量。”
听他这样一说,我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了眼神,也抿了一小口酒。也许是因为尴尬,我便随便找了个话题想打破这份沉静,便问道:“你今天不去安王府就为了给我庆生?”
“可不?”玄冥将一块馒头塞进口中,口齿不清地说,“何况我对那种官家向来不喜欢结交,不过班主似乎很有兴趣。但我也奇怪的很,之前也有些富贵人家请我们去唱戏,班主却都回绝了,偏偏要等安王府的人,还特意打听到他们府上小王爷喜欢‘百戏’,而他每逢十五会去牡丹楼听一位姑娘唱曲,所以在那天精心准备了场上的戏以吸引那位小王爷的注意,今天可算是功成了,得到他们的邀请到王府去唱一出,不过我实在没兴趣,便没去……”
听他这样说来,便更觉得有些蹊跷,搭台献艺无非希望多挣点银子,可冷清秋却似乎目的不那么简单,莫非她和这安王府有何瓜葛?
正想着,门拴一响,已有人推了门进来,是个清冷的声音:“敢情一天不在却是在会姑娘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