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在雨季,素月在清秋。
嘀嗒嘀嗒的雨声,并不扰人,它像是几亿光年里带来的空灵。多少时光散落在过往,难忘了那醉了你我的江南;多少岁月挥发成云雨,铭记的是那碎了心肠的城墙。
回忆起几年前的春日,柳絮飞扬,我策马乘风,从漠北赶至江南,在傍晚时分,终于接近了那一里外的小城。那是一座宁静而又祥和的城,在夕阳的余晖中,却让人隐隐感到些许的悲哀和叹惋。一缕凉风袭过,醒了头脑,清了思绪,驱马快行,早在夕阳落尽的前一刻踏进了这江南水乡的第一座城。
集市上的人开始收拾物品回家,我坐在马上,望着青石铺就的街道,竟然一时有些呆了。兴许是因为见多了漠北的大气,对江南的婉约有些不适应吧。我在一家名叫“归人”的客栈前下了马,刚进店,目光一扫,就看见一女子步履匆匆,蹬着楼梯就下来了。她向外张望着,似乎很是期待着什么,看见我进门,目光倏地就黯淡了下来。我好像看见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带着些了然,又有些苦涩。
准备接待我的小二,看见那女子下楼,立马上前问候:“老板娘,你身体不好,怎么又下楼了,楼下风大……”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又看了我一眼,咬着略显苍白的嘴唇,神色木然,嘴里喃喃:“罢了罢了,痴儿又等着什么呢……”转身向楼上走去,一步一顿,身形摇晃。小儿看着女子,摇头叹了口气,转面迎向我:“客官,您是吃饭还是住店?”我收回了望着那女子的疑惑目光,看了看小二,说道:“住店。”再看那位女子时,却只瞧见她那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因为前些天的风尘,我便在此多留了几日。通过几天的听闻,我倒是知晓了那女子之前有那般怪异行为的原因。她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她的丈夫原本是商人,后来不知怎么就想去京师读书,这么一去,就是五年未回。如若不是亲见亲闻,谁能想到那年轻女子已在这小城中苦守了五年的光阴?她的丈夫曾在离开时向她承诺,马蹄声响起之时,便是他归来之日。
只是这五年里有太多的巧合,每次一响起马蹄声,她必定要出门看看,看看她的心上人是否就坐在马上朝她微笑。可惜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剜在她的心口,让她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心伤。
若不是为了一个人,谁肯枯守一座城?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一切如常,风依旧微凉。我决定不再停留,从马棚里取来我的马,刚刚上马,目光流转,就看见客栈楼上的窗扉处,春帷半开,女子倚在窗边,黯然的眼神与苍白的脸色惹人怜惜。她看着我的马,良久,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向了城门的方向。
小楼可惜人独倚,人散两地曲未终。
我自然知道我的马蹄声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所以挥鞭驱马离开,扬起阵阵尘土,将我的背影模糊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
雨声将我的记忆拉回,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突然便有些悲哀。她是否已等到了她的心上人呢?还是在一日日的苦守中耗尽年华老至枯萎?我不知道,也无法知道,或许她早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化为一抔黄土,葬在了去京师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