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气

叔叔一直觉得自己挺清高的,少有往人多的地方扎堆,也不喜欢吃喝玩乐,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少了一点意义。相比较而言,叔叔更喜欢独处,闲暇时一个人读读书,偶尔和朋友聚在一起,抒发一下胸臆。至于吃什么,完全不重要。为此,叔叔在生活上难免绷得过紧,总少了那么一点烟火气。

你父亲则恰好相反,他是一个非常烟火气的人,从不掩饰对美食的嗜好,也毫不忌惮美食带来的副作用。你留心他不同时期的照片,不难发现每一张都带着一点儿肥,除了天生的心宽体胖外,还得归功于这一身的烟火气。

和你父亲一起吃饭,绕不开的话题永远是饭局。一边大口嚼着饭菜,一边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各种饭局:“上次到XX(地名)出差,遇到了XX和XX(人名),他们请我在XX(饭店名)吃了顿饭。当地的XX(菜名)真不错,下次要是你们去了,一定也要试一下。”随着岁月的积淀,你父亲对美食的理解也逐年加深,凡我中华大地上的饮食如数家珍,讲起来是滔滔不绝。到后来,你父亲吃的已经不是美食,而是一种文化了。

这就是你的父亲,每到一个地方,必定呼朋引伴,撺掇一桌子的战友。一边觥筹交错,一边彼此叙旧,还不忘时刻兜售自己的理念——唯美食与美酒不可辜负,即使背上吃货的标签也无所谓。

有一年叔叔到舟山出差,恰巧你父亲带着学生在那儿实习,于是当地的同学便组织了一场饭局。在这次饭局上,你父亲少有的没有喝啤酒,问起缘故,他便从第一次带学生拉练讲述了起来。在那次拉练中,你父亲本打算和学生一起坚持到最后,可奈何半路上脚趾头生疼,连正常地走路都难以进行。最后,他是坐在汽车上陪着学生走完全程。回武汉做检查才发现尿酸偏高,并且已经在身体上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就得和很多人间美味说再见了。

为了照顾你父亲,我们几个同学提议不点那些应该忌口的食物,结果遭到你父亲的断然拒绝,还铮铮有辞地说:“平时可以少吃点,和朋友在一起难得的,该点啥点啥,该吃啥就吃啥,不要紧!再说了,如果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生活还有啥意思?”我们还想再劝劝他,结果他一把夺过菜单,毛血旺、卤菜拼盘、海鲜一顿狂点,就连啤酒都没放过。当然,啤酒是给我们点的。

你父亲这身烟火气,多少有一点任性,可任性之外,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性情。这里有率真、义气、豪爽、通达。正是这些性情,你的父亲每到一个地方,总能联系上当地的战友,甭管曾经是否熟识,再见面总能一见如故,别人也愿意承这个情,这是你父亲的长处。总之,有他在场,这顿饭绝不会冷场。

随着叔叔年岁的增长,渐渐发现你父亲这一身的烟火气,恰恰是我所不具备的,也着实值得学习。人不能总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无论工作或者生活,总有许多具体的事务等着处理,不需要考虑所谓的意义。人也不是一架生产意义的工具,总得花一些时间在没有意义,但是非常美好的事物上,这样才能张弛有度,不至于把自己绷的过紧。

意义不是生命的全部,生命本身即是意义,在一张一弛中,方能谱写出生命美妙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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