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会议上的分歧

        “大家有事说事，无事散会。”

        这是刑警大队大队长纪大龙散会前的口头禅，今天也不例外。抛出这句口头禅，他拿起茶渍斑驳的茶杯啜饮了一小口热气腾腾的茶水，抬头环视了班子成员，常年挂在眼睛下面的眼袋宛如另外一对眼珠子，给人卡通的搞笑，同时透着狐狸般的狡黠。

        “没事。”

        “没有补充的了。”

        “刚才会上都说了，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刑警大队负责打黑的三中队的中队长何春尚，负责情报的四中队的中队长李秋生（二中队中队长空缺，原中队长林伟提拔为正科级负者人，履行副大队职责）做着同一个动作，拧紧瓶盖，准备起身离开，宛如工厂车间里工人在流水线工作时的统一操作。

        “教导员还有要说的吗？”纪大龙一面说，一面合上笔记本，准备起身离开。

        “没了。”

        “那散会。”纪大龙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笔记本夹在腋下，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请等等，大家稍安勿躁，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汇报。”冯粒粒说话时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一字一顿毫不迟疑，态度决绝。

        “不紧急的话，下来给分管副大队报报，或者下次会议再讨论？”纪大龙眼神闪过一丝不快，肥大的脸孔阴沉下来，伸向茶杯的手并没有停下，依旧抓起茶杯，“我还要去政委那里报告重要事情。”

        “十万火急，而且事情太过诡异，需要集体讨论决定，我的脑壳简直不够用。”冯粒粒回答时明显拔高了音量，“木大队今天没来开会，再说了他也没在分管我们中队。分管的林大队出差了，我打了电话，说一周会才回来，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这件事情可是一刻钟也耽搁不得。”

        “好吧。”纪大龙重重的把茶杯往会议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咚的响声，“大伙再坐几分钟，听听冯大神探有何事要禀。”

        一道开会的情报中队的中队长李秋生，打黑中队中队长何春尚，以及刚来不久的教导员李彤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听出了一把手口气里的不耐烦，全都放下杯子，重新坐了下来。会议室的气氛明显的凝重起来，宛如闷热的天气让人极度不舒服。

        “这是林峰坠楼案做的两份鉴定报告，大家传阅看看。”冯粒粒拿出夹在笔记本的报告，推给坐在自己左侧的何春尚。何春尚怀着好奇心，拿起报告看起来。

        “你等等。你刚才说的是风铃春天的那起坠楼，涉及女主播的那件？”纪大龙探寻的目光瞅向冯粒粒，“那起案件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我记得是自杀。还需要讨论，是否多此一举，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

        “是的，纪大队。就是这起坠楼。不过，为了排除疑点，我又做了进一步的调查，结果有了惊人的发现。事情没有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冯粒粒虽然听出了纪大龙话里浓浓的火药味，但是却是不予理会，依旧目光锐利，宛如刀锋，迎向纪大龙。

        何春尚快速的看完报告，一脸震惊，赶紧将报告推给旁边的李秋生。李秋生低头看报告时，一旁的李彤也凑过来瞧个究竟。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两人看完两份报告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纪大队，确有必要集体讨论。” 李彤看将报告缓缓推向对面的纪大龙，“虽然我不懂刑侦前端的侦查，但是这两份报告我还是看得懂的，毕竟接触法律的时间不短了。眼见为实，还是你自己过目为好。”

        “什么报告可以推翻我当初下的自杀的结论？”纪大龙拿起两份报告看起来，一脸不耐烦，本就黑乎乎的脸更是阴沉得可怕。

        “这两份报告并没有推翻纪大队下的结论。”冯粒粒接过李彤的话，“不过，这两份却把我们引向了事情的更多面。也就是说，一位被执行了死刑的杀人犯，以另外的面目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这位执行死刑的杀人犯华丽转身，不仅活过来了，还成了这起坠落案的一名证人，或者说是坠楼案的涉及人员，当然啰，涉案人员这一说法，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撑。”

        此话一出，正在低头看报告的纪大龙不由得抬起头来，但见他脸色骤变，宛如乌云翻滚的天空。

        “小冯，趁纪大队看报告，你讲讲调查的具体过程？不然我们确实有点懵逼。” 报告显然引起了李彤的莫大兴趣，他并没有注意到纪大龙的表情变化，或是忽略了一把手的震怒。

        “好的，李教导。”冯粒粒啜饮了一小口茶水，开始讲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冯粒粒简单的讲述了她调查林峰坠楼案的过程，不过，她并没有提及冯琳琳参与调查，她只是隐隐觉得说出冯琳琳的弊大于利，至于是什么缘由导致她这样想，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冯粒粒讲述时，除了纪大龙低头看报告，其他与会人员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脸上莫不是高度关注的表情。即便是她省略了诸多调查的细节，一个月的调查过程也足足花去了她近半小时的时间。

        讲完调查经过，冯粒粒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大口茶水，尽管茶水已经变凉了，她也毫不介意。随着她的讲述结束，会议室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不是故事的胜似故事的离奇调查所吸引，脸上挂着震惊莫名的表情。仔仔细细看完整个报告的大队长纪大龙也陷入了沉默。

        几秒钟的沉默后，会议室突然爆发了林峰坠楼案的大讨论，宛如平地起惊雷。大家开始点上烟，会议室里升腾起吞云吐雾后的灰色烟雾。

        “大家安静。”纪大龙合上报告，“我看完了整个报告，我相信市局技术中心出的报告没有问题。不过，冯中队秘密取证的证据，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恐怕需要转化成合法的证据吧，这是其一。其二，一个死刑犯执行死刑的过程有公检法三家的参与和监督，你说一个死刑犯摇身一变成了一家公司的法人，这是怎样的指控？弄错了，我们刑警大队能承担得了后果吗？因此，我希望还是从长计议，急躁不得。所有，我的建议是讨论就此打住。我们下来再从长计议。”

        “纪大队，我认为现在急需抓人，迟则生变。”冯粒粒一听大队一把手断然拒绝了她提出的讨论，不由得着急起来。

        “我作为刑警大队一把手，我不仅需要对一个可能的个案负责，我还需要对分局党委负责。好了，散会！”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纪大龙已经拿起茶杯，腋下夹着笔记本离开了，几个健步后前脚已经跨出了会议室门口。

        “喂，纪大队，等等！”冯粒粒忙不迭起身，因为着急，说话都开始变得结巴了，“这，这件事等不得的……”

        烟雾弥漫中，望着纪大龙的背影，冯粒粒叹了口气，她眼中曾经熟悉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龙泉剑客

            二O二O年十二月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