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自嘲》
这个是丁元英赴芮小丹与欧阳雪的饭局时,所说的一首词,这首词是丁元英在很多年前写给自己的“自画像”,但是在这一刻,却被用在了这一场饭局之上。
词的意思很明显,活生生一副酸臭书生的心态图,自我讽刺辛辣,自我解剖深刻,也是一首丰富又不失工整,严谨又不失活泼的词句。
那么丁元英为何会在这个场合说出这样一句词呢?这一切要从芮小丹邀请丁元英赴宴的事情开始说起。
有一次芮小丹去看望丁元英的时候,无意之间发现了丁元英家里的一套音箱,而且有幸听到了《天国的女儿》唱片。
在这一刻,芮小丹被震撼了,当曲子开始播放的时候,一个纯净到一尘不染的女声,仿佛从天国里倾泻而下,仿佛是一双上帝的眼睛怜悯地注视着人类,就那一声,便撞开了芮小丹的灵魂之门,仿佛倾听到了天女的咒语,那种悲壮和雄性的本色让人心潮澎湃。
在这一刻,芮小丹对这种声音上了瘾,对《天国的女儿》上了瘾,更对丁元英的这一套音箱上了瘾,于是芮小丹便向丁元英问及这套音箱的价格。
但是,当一个人面对着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层级,更不可能去购买和自己等级相称的奢侈品时,丁元英给出了一个较为敷衍的回答:“得几万吧”,丁元英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一个无心的回答,却捅了一个极大的“篓子”,因为丁元英并没有想到芮小丹会将这件事情当真,居然真的去想要购买这套音响。
当芮小丹经过《天国的女儿》冲击灵魂之后,再也无法从这个唱片中跳出来,一向雷厉风行的芮小丹,经过各种反抗、斗争,再反抗、再斗争,给出了说服自己的两个理由:第一,手上有五万左右的现金,允许自己去奢侈一次,第二,就是精神和文化生活的需要,虽然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种奢侈,但是她的生活水平允许自己去享受这种待遇。
就这样,她在自己心理需求的防线崩溃之后,下定决心去购买,于是,芮小丹开始触犯了从警四年来第一次错误,就是公车私用,利用上班时间“玩忽职守”,每天开着警车在古城的每一家音响店转悠,就是为了花几万块钱找到同样水平的音响,后来还因为这件事情被处分停职。
但是后来的结局让她大失所望,在一番打听之后,她才知道丁元英的那一套音箱根本不是所谓的“几万”,而是四十多万。
当芮小丹得知这套音响的真实价格之后,又震惊又羞愧,震惊的是她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花40万去买套音响,羞愧的是自己居然想用几万块钱去购买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生活水平能够享受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也是超过自己预算的。
就这样,丁元英与芮小丹两个人之间,便埋下了一个“冤家”的伏笔。
二
自从芮小丹在古城这个地方给丁元元找了一个住处之后,并没有太过于打扰丁元英的生活,确切地说,两个人也没有交集的必要。
但正因为过度疏忽的问题,发生了另一件尴尬的事情,也就是在之前伏笔的基础上,让芮小丹更加羞愧的另一个事件:丁元英变卖收藏唱片的事情。
当时丁元英因为个人原因,在手上钱花完之后,就将自己的收藏的唱片拿到刘冰的唱片店去变卖,换一些生活费回来。
这对丁元英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在芮小丹的心里,这却让他非常难堪,因为本是受人之托去照顾一个人,但是没想到这个人穷到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倘若有一天自己的朋友肖亚文知道这件事情,那“朋友”在自己这儿该放到什么位置呢?这不是故意给自己找难堪吗?于是,心中对于丁元英又产生了一些小的怨恨。
新仇加旧恨,这让芮小丹既气恼又羞愧,甚至她直接冲到丁元英的门前,用比平时重一点的手劲敲门,当丁元英打开门之后,看到芮小丹愠怒的神色,立马明白了其中原委,也并不感到意外,刚想说对不起的时候,任小丹便转身离开。
在这样一系列情绪的纠葛之下,芮小丹跟欧阳雪倾诉了这样一个事情,两人一番讨论之后,芮小丹便作出一个决定,那就是请丁元英吃饭,并且找几个自己认为的文化人作陪,把这些愧疚、窝火一块化解了,就这样便有了丁元英赴“鸿门宴”的事件。
但是让芮小丹更没有想到的是,本来想借着饭局为自己扳回一局,没想到输得更惨。
那就是她叫来几个文化人作陪,其中一个人叫韦天逸的人在席间提出行酒令:一个人说一首打油诗顺口溜之类的。
谁都知道,这个游戏的本意并不在于游戏本身,更不是为了所谓友情,而是故意让丁元英出丑,但是没想到丁元英的一手《自嘲》,揭示了这几个小人物内心的丑陋和愚昧,让三个文化人羞愧得无地自容,提前离席。
欧阳雪当然看不过去,所以故意提出让丁元英付“天价饭钱”的事情,最后以丁元英主动服软,答应让欧阳雪“发点小财”,才算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一场饭局足以看出高人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将人与人之间的认知局限表现得淋漓尽致,也将人物的学识修养境界,毫无遗漏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幕正应了韩楚风所说的一句话:更高级的哲人独处着,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孤独,而是因为在他的周围找不到他的同类。
而这一场“饭局的闹剧”对于丁元英来说,也刚好证明了他的独处并不是他想要孤独,而是找不到自己的对手。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并不在于所谓的身份地位,而是在于内心的格局和胸怀,一个人可以放下自己的架子,但是一定要守住自己的格局,否则将会沦为别人酒杯下的笑柄。
这就是芮小丹请丁元英吃饭的前因后果,这也是对于人生层级最好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