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伦拜恩的保龄》到《华氏911》,麦克·摩尔做了大量纪录片的工作来让世界了解事件背后的真相。虽然发生在科伦拜恩高中的悲剧已经是15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当我看到这个穿着肥胖裤子、胡子拉茬的男人四处奔走,倔强地非要证明自己的逻辑,我也不禁被打动,开始从城市规划的角度,对这场悲剧追本溯源,追逐脑海中闪现的花火。的确,也有人置疑摩尔纪录片由于运用技巧而造成的真实性的偏差和他作品的政治动机,但正如《夏洛特观察》的劳伦斯·托普曼评价,《科伦拜恩的保龄》是引人深思的影片。Luke Y. Thompson,DALLAS OBSERVER评论说这部影片的价值是验证了美国的枪支暴力与美国的恐惧文化有着根深蒂固的联系。那么美国的恐惧文化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这不仅对社会学家和政治家是非常有价值的问题,对于建筑师和城市规划师,同样也值得反思。从科伦拜恩到红湖高中,再到2007年的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案,一系列事件所反映的除了暴力文化流行,社会竞争加剧,从城市发展的角度看,也反映了传统社区价值观的崩溃与解体。
无独有偶,2006年的另一部小成本电影《建筑师》,也是一部典型的反映美国社会现实的影片,电影探讨了社会等级划分、家庭沟通问题以及年轻人青春期的彷徨和失落。故事从一个建筑设计方案开始,Leo Waters早年设计的一个建筑群方案,现在成了一个暴力、毒品、罪案频繁发生的危险地带。而现在居住其中的Tonya Neeley一直都在争取政府重建这一地区,因此她找到方案建筑师Leo,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建筑设计上的支持。而Leo认为自己的设计责任只在于建筑的设计,而之后所产生的社会问题并不在于自己的责任范围。
《科伦拜恩的保龄》中的屠杀悲剧发生在1999年4月20日,星期二的早晨。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个叫Littleton的小镇的中级班,年仅十八的Eric Harris和年仅十七的Dylan Klebold开始在科伦拜恩中学的走廊里微笑着用枪扫射他们的同学和老师。这场惨剧结束了他们的后半生,也夺走了十三条生命,同时还有二十五人受伤。我们至今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动机是什么。这个事件震惊了美国和世界,摩尔也被激发想拍摄“科伦拜恩的保龄”来探讨美国的枪支控制、种族主义和恐惧政治等一系列社会问题。所以,作为国家来福枪协会持照成员的他却毫不犹豫地把矛头指向了NRA(国家来福枪协会)的会长及他的拥护者。但当他后来对比了美国与加拿大持枪比率及枪支犯罪数量的统计数据后,他发现加拿大的枪支持有率虽高于美国,但即使考虑了两国人数的不同,加拿大因枪支犯罪的比率也远远低于美国。
他在影片中举的两个例子,一是:地理环境上与底特律相对峙的加拿大城市Windson,两年里只有一起凶杀案,而且,还是从对面底特律跑来的美国人干的好事;二是:在多伦多大城里的居民,不管人在不在家,从不锁门的!摩尔以身作则,决定亲自感受一下加拿大的社区,当摩尔直接穿过人家的后院跑去开门的时候,发现门果然没有上锁。主人面对摄像机除了略带尴尬,还是很快就恢复了他的热情,和摩尔攀谈起来。摩尔本来还准备面对指向他的手枪,因为这种闯入私宅的行为有可能引起主人用枪支进行正当防卫,临走前摩尔说:“Thank you for not shooting me。”这一切促使麦克摩尔意识到枪支拥有也许并不意味着是导致暴力的主要原因。
那什么会成为枪支暴力的主因?
当摩尔在努力寻找校园枪击案背后的原因时,作为城市设计者的我们,也不得不深刻思考问题的症结所在,更确切地说,是美国的社区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人们在自己的社区感到如此不安和恐惧?在中国,人们晚上出门散步、吃饭、逛街购物、休闲娱乐……这一切可以就发生在步行所能达到的生活区域里,范围在一百英尺至数百英尺内。以我在国内的社区为例,在一千英尺的距离内,可以到达健身房、游泳池、大型超市、一所大学、两所中学和一个公园。学生们可以步行或骑车上学,大人们可以步行去超市购物,老人可以晨练和散步……因为从他们公寓到商店或者学校的几百英尺范围内,有他们熟识的邻居、小区保安、物业管理员、经常光顾的饭馆、各种小型商业设施以及其他一些常常见到但未必知道姓名的熟悉面孔。他们知道通往那里的路上是安全的,人们是友善的。在此,我无意比较中美城市安全程度,仅仅是对比社区结构对人的心理所产生的作用。
然而,在美国的生活方式却完全不同。我常常听到从国外初到美国的人说初到这里的感觉是“Brain Wash”洗脑。特别是洛杉矶,这个美国的第二大城市居然被人叫做“黑白城市”。因为在白天,成千上万的汽车在链接八十多个小城的高速路上飞奔或者在高峰时间缓慢爬行,从市中心到郊区多少如此。即使是在城市中心或办公区,见到的也只是匆忙走过的上班一族。但一到晚上,人们便钻进自己的汽车,日复一日地在家与工作地之间奔走。市中心的喧嚣便瞬间消失了,商店纷纷关门,人行道上只有不多的略带不安匆匆行走的人。好莱坞电影中如水银泻地般明亮炫目的市中心,等你走近时,却是充斥着幽暗、不安和犯罪的气息。林立的高层建筑之间的广场、公园,这时已然成了无家可归者的乐土。中高收入的人们搬到价钱和生活品质更高的海滨或郊区居住,如此循环往复,城市中心更是只留下低收入,难以承担过高房价和汽油消耗的居民。我的学校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就位于被逐渐腾空的南洛杉矶市区,这里的居民以收入较低的黑人、西班牙语的墨西哥裔人为主。距离学校不远的第七街,第八街,更是以黑帮枪战、毒品交易和色情场所而臭名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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