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晚的杀猪菜儿有点烫嘴。
灯光昏黄，孙哥坐在我对面，倒满一杯散篓子，嚼着酸菜说:“老弟，这杯酒慢慢喝，听我讲讲你老哥的爱情。”
“孙哥，沙愣讲……”我已经有醉意了。
“那是2018年，我30岁时的事情了，我没事，我溜达，在道里中央大街外。那天没啥人，我瞅见一辆A6子嘎地一下停我脚边，车玻璃嘎摇下来，驾驶座上有个熟人……”
“sei？！”我吸溜一口血肠。
“熟人……”孙哥想要干杯，到了嘴边又放下。
“sei……我初恋……初中同学，小境呗……”
“她干哈？跟你装X？”我嚼着花生米说。
“不是，那啥，她说了一句上车，就像年轻那会儿我让她骑在我的摩托车后座一样。”孙哥抹一把脸。
“汽车在郊区的中学门口停下来，我说，有话就痛快说。小境的泪珠子刷地就下来了。我也平静平静说，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小境说:“去了南方生活。你看这学校门口，你在这替我打过架，等过我放学，我转过身，你再也没看见我……”
“你这不是搁驾驶座上呢嘛。”孙哥幽默地说。
“孙大河，我有了……”小境郑重其事地看一眼孙哥。
“跟我有啥关系吗？”孙哥慌乱地在口袋掏香烟。
“所以你没机会了。”小境淡淡地说。
“这A6子是他买的？老宽敞了啊！”孙哥始终没找到口袋里的香烟。
“别贫了，孙大河。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就是想问你一句话……”小境看一眼校园大门说。
“槽！搁这来找男人了……”
车窗玻璃突然被砸碎，外面一只手伸进来，死死掐住了小境的脖子。孙哥一看，立即下车，从车头转过去，一脚踹在了来人的背上，小境惊魂未定，再看一眼孙大河，已经抄起了一块砖头……
讲到这，孙哥把酒干了，夹酸菜的右手有点哆嗦……
我说:“孙哥，后来咋的了？”
“这个人不用想就是给小境买A6子的男人，也是孩子爹。”孙哥右手不哆嗦了，可酸菜也没有夹起来。
“那小子，见我抄砖头，就往前蹽，我腿脚也利索，足球铲球你见过吧？而我铲的是他的脚。我们缠打在一起，站起来又躺下，躺下又站起来。他被我打的满头是血，再当我们面对面隔了三米远准备决斗的时候，小境她……”孙哥抹一把脸说。
“嫂子怎么了？”我的手也哆嗦。
“你的好嫂子，一脚油门把我撞飞了，好了，腿断了，再也站不起来抽那个小子……我趴在地上，心里想，那小子是孩子爹……我攥紧的拳头就松开了……”孙哥晃晃酒杯，又整了一杯。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腿断去了医院，你嫂子生了孩子，我来北京当了保安……”孙哥笑着说。
“那小子为什么这样对嫂子？”我问。
“已经不是你嫂子了，老弟。那小子生意失败，精神有些失常。”孙哥淡淡地说。
“小境为什么撞你呢？她和你见面想和你说什么话？”我试着问道。
“撞我为了孩子。见面想找我借钱。”说完，孙哥眼里亮晶晶地。
“老弟你山东人，说话怎么一股子东北玉米碴子味儿？”孙哥把头扭向一边说。
“崇拜你呗！”我说，“那小境怎么知道你在中央大街的？”我问。
“问的好……以前啊，我总骑着摩托带她去中央大街看落叶……柔和地路灯光线照着我俩，我的初吻给了她，她的初吻给了我。我环抱着她的腰说，有一天走散了，搁这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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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哥整多了，趴在餐桌上，手里攥着一粒花生米睡着了。他嘴里念念有声:“老弟，少喝假酒，手机预报哈尔滨要下雪了，老子想小境了，今天领了工资，可以帮小境一点了……”
我噗嗤笑了，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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