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里总是漫长,盛夏长的仿佛一个世纪,怎么都过不去。季洁推着自行车从学校里出来,整个心总算稳当了,再也不是悬在半空中。偷偷瞄了眼李子昌填的志愿,两个人算是上了一所大学。
小洁,你这次算是诚心如意,他和你终于要在一起了。你们闯过高考这个独木桥,到了大学里可劲儿疯去吧。陈墨拽了下她的马尾,脸上带着几分逗弄的表情,两个女孩儿在马路上嬉笑打闹起来。
休的说嘴,大学里可以做的事情多着呢,怎么能光谈恋爱。你这个嘴巴没把门的,净给我胡说八道。季洁不依,却难掩得意。
陈墨很不相信的看了她一眼,带着拷问和取证的眼神。可不是有好多事情做呢,一定要把爱情进行到底。费了死劲儿才考到一所大学,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将来,你怎么会放弃那几个选择题。不然一本院校都考的上,哪里去屈就二本,到底是因为爱呀。
季洁骑着车子就往前走,这个丫头是不能再说话了。嘴巴里除了刻薄就是逗弄,要取笑死自己。
她也知道试卷上那几道选择题如果不是故意答错,总分肯定会多上几分,那也不能确定就过了一本线。殊途同归,反正达到了目的。
快接近家的小巷子,远远的就看到李子昌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手机,也不说话竟在傻笑。这个家伙在看什么,笑容如此温暖。
陈墨曾经很八卦的采访她,你到底看上那个小子哪里了,他呆头呆脑的不像个男人,除了看书就是打篮球,都觉得他过得像个老人。
看上他什么,她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与众不同,不像班上那些贱人,见了女孩子女孩子就疯了,起外号动手动脚,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一次跟在他后面,还看到他从兜里掏出钱给了乞丐。
这就是青春期最初的感动,也是情窦初开的浪漫十七岁。哪有那么多理由,她很确定喜欢他,要争取一切机会和他在一起。
来这里很久了吗,你今天都去哪里玩了?现在已经放暑假了,有什么计划没有?
季洁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简直是语无伦次。见到他之后整个心都要跳出来,她知道自己紧张而羞涩。
我们终于考上一个学校,特别开心。以后就可以一起学习一起玩,还有好多好多的梦想可以实现。季洁,我的开心并不只是考上大学,是因为这个大学里有你,我才特别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激动,他说话有点结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容,有点手舞足蹈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人能够像我这样懂你。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讨论诗词,讨论每部电影的感受。一起品尝美味大餐,一起旅行一起认识新的朋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等着我们去探险。
季洁一口气说了很多,却发现李子昌的表情夸张,显然有些吃惊。
两个人看着彼此,都笑了起来。
季洁回到家里,关上门的时候靠在门上,嘴角的笑容难以掩饰。抬起头却看到妈妈双手抱胸站在面前,脸上带着审判的表情。
妞妞,今天找林老师聊了聊,对于你很失望。
妈妈,你在说什么?林老师都和你说什么了,惹你这么不高兴。
季洁牵强的笑了笑,走过来搂住妈妈的胳膊。只是被她一把甩开了,转身坐到沙发上。
妞妞,林老师说你的成绩,明显低于你平时成绩。而且你报考的院校,也太有失水准了。你的成绩明显可以上个更好的学校,跟妈妈说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啦,我只是喜欢这个学校。
季洁跑到自己的房间,把门从里面锁住了。怎么告诉她理由,难道说因为爱情。
暑假的时间变得飞快,她记得只和李子昌出去野餐过一次。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裙摆翩翩飞舞,快乐的像只蝴蝶。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腰上,让她抱紧了他,顺势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白驹过隙,转眼他们要去上大学了。陈墨和季洁坐在火车上,看着爸爸妈妈的影子渐渐消失。
前两天看见你和李子昌一起采购东西,没买点特别的?
什么特别的?季洁瞪她,狗嘴里绝对吐不出象牙。
切,安全措施的东西,比方说杜蕾斯……
季洁挥动小拳头砸在她的肩膀上,这个小蹄子脑子里都想的什么。那种东西,应该很遥远吧。她偷偷地看了李子昌一眼,发现他在邻座睡得深沉。
最妙的是陈墨和季洁会分到一个宿舍,两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欢呼。入学手续办好之后,约着老乡们出去吃饭。
李子昌换了一件白衬衣,新洗好的头发还湿漉漉的,站在人堆里格外耀眼。
学校对面的酒楼,此刻早已人声鼎沸。老乡们订了一个包间,大家围坐一圈互相认识。
季洁看到一个特别温柔大方的女孩子,梳着齐肩长发戴着蓝色发带,穿着浅灰色棉麻长裙。宽松的款式更显得身材曼妙,自我介绍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容。
季洁寻找李子昌的眼神,发现他也盯着她看。英雄所见略同,还是以貌取人。
李子昌喝了好几杯酒,显然特别高兴。大学就像浩瀚的海洋,有很多人和故事都容纳在里面。他变得健谈而潇洒,举手投足都那么不同。
季洁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却感觉到手被握住。李子昌面不改色的和别人说话,却把手攥的很紧很紧。
马雅很特别,这么小的年纪,眼睛里就有与世无争的气质。看着她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可以变得平静。
吸引你了吧,你这个大色狼。
季洁听到他赞美别人,马上掉头就走。他急跑了几步追赶上,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的心跳的更厉害,这种肢体动作以前万万没有。虽然两个人都知道心意,却都比较自律。
李子昌把她的肩膀扳过来,捧住她的脸颊笑了笑。季洁吃醋了,为我吃醋了。
季洁的脸颊都红透了,刚想矢口否认。却被一股温热阻挡,他歪着脸颊亲吻了她。
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她被强行圈外怀里,娇羞的脸颊更红。
傻子,我的心你难道还不懂吗?我觉得有你在身边,就是我最幸运的事情。别的女孩子都是庸脂俗粉。
她的小粉拳轻轻打在他的肩膀上,觉得这样拥抱在一起甚好,一切付出代价的所得,都是可以接受的。
日子如水般流过,两个人虽然不同专业,但却总能凑到一起上自习,总是在图书馆的角落看到两个人。
岁月静好,十指紧扣。
李子昌欣赏季洁的才华,对事情总有独到的见解,写出来的文章别具一格。那些诗词歌赋,对于她来说也是信手拈来。
她对他很好,照顾的无微不至。就连他脸颊上微微冒出来的小痘痘,都会强制要求一天一个苹果美容养颜。
李子昌要去踢足球,哥们儿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别墨迹了。
季洁刚来了例假,坐在图书馆非常不舒服。但是他想看书就陪着他,如今他要扔下她去玩,心里好气。
他最终还是去了,毕竟已经答应了同学。晚上回来的时候,站在女生宿舍楼门口打电话,手里拿着一袋红糖,季洁却不肯接也不肯下来。
听到敲门声陈墨打开门,看到马雅站在门口,笑容恬淡气质非凡。他有事儿先走了,拜托我把这个交给季洁。
季洁扒着窗户往下看,发现他真的不在了。眼泪就夺眶而出,他连这一小会儿都坚持不住,就这样走了呀。
年轻时的情绪变化如此迅疾,她自己都不晓得哪里来的那么多委屈。
你和他闹什么闹,多大点事儿。你看看人家马雅这朵白莲花,摆的跟圣母似的,这种对比多可怕你知道不?
季洁才不信这种话,她相信李子昌的为人。大多数的吵架都是自己无理取闹,不过是恋人之间经常玩的游戏。
李子昌宿舍组织大峡谷漂流,季洁作为家属一同前往。手机相机和其他电子产品,导游发了几个密封袋说不会进水。几艘船打的火热,季洁全身都湿了,李子昌还跳入了水中。
站在岸上冻得瑟瑟发抖,几个人冻得嘴唇都发紫。没有带备用衣服,手机也都湿了开不了机。
一块干净的毛巾递过来,季洁抬起了头。看到马雅微笑着站在一侧,微笑着看着她。
没想到这么巧,我到朋友家玩。就在前面街上第一家,一起去家里坐坐,否则都冻感冒了。
季洁来到马雅朋友家里,是一个男性朋友,季洁觉得是她男朋友。她抱出来他家里所有的毛巾,分给已经湿透的人。接着轮流去洗了澡,衣服已经马上烘干。
马雅特别细致周到,和每个人交流都轻声随和,具有灵活的头脑和临时应变能力。而且她还善解人意,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优点。
子昌,你想什么呢,一路上那么沉默。
没什么,只是觉得马雅很特别。对待什么事情都处事不惊的样子,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季洁嘟着嘴,对于当着自己的女朋友夸别的女孩子,她表示接受不了。只是她也承认,马雅足够特别。
周三的时候她上午没课,想要他一起去逛街。等在教学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他和马雅一起出来了。
马雅双手做着手势,脸上表情略显纠结,只不过却显得更加可爱。
季洁,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该在这里吗,是不是打扰了?
季洁转身就走,李子昌急忙追赶上。你别走那么快,生气了吗?我们是选修课上碰到的,难道就不能说话了,你也知道她人很好,不知道你生气什么?
对,她人很好,是我不好了?
季洁坚持走回宿舍,气的肚子鼓鼓的,中午晚上都没有吃饭。
她很想他跑来道歉,然后两个人一起吃晚饭。夜色如此寂寥,她很想念。
只不过他没有来,一条消息都没有。
半夜被噩梦吓醒,她开始给他打电话。手机已经关机,打到宿舍电话被舍友接了。睡意惺忪的说他没回来,也不回来了。
季洁失眠到天亮,早晨宿舍大门刚打开,她就穿好衣服跑到男生宿舍门口,她要等待他回来。
李子昌显然睡眠不足,走路的时候懒散不堪。而他身侧走着马雅,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他看到了季洁突然精神了些,跑过来站在她面前。
季洁,你怎么在这里。天那么冷你还穿这么少,真是的。
说完就脱掉外套,给她披在身上。季洁抓住他的外套甩到地上,转身朝着女生宿舍走去。
一连几天都没有见面,他的任何消息都没有回应。她了解他的为人,也相信他俩什么事情都没有,只不过依然不开心。越是在乎,越是较真。
你窝在家里准备到什么时候,外面都换了朝代了。陈墨抖了下她的被子,把她从里面掏了出来。
你这个醋坛子,我打听清楚了,上次李子昌和马雅,是一起去网吧通宵了。这几天不是要考计算机一级嘛,谁像你脑子那么好使。
季洁极速的摇晃了下头发,似乎想要甩掉烦恼。谁说我在意了,他和她的事情与我何干?
虽然嘴硬,却想要出去找他。
已经到了隆冬天气,北方的风刮得像刀子,她出门忘记戴围巾。
学校的小湖已经结冰,三三两两的情侣依靠在一起。她放眼远观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李子昌和马雅拥抱在一起,他用手臂有力的抱着着她。
季洁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的走了过去。马雅看到她的时候,马上从他怀抱里挣脱,眼圈红红我见犹怜。
季洁,你别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你以为我想的什么样。以前听说你睡了X大一条街,我还不相信。现在我觉得你就是人尽可夫,你就是不要脸的婊子。
一巴掌火辣辣的打在脸上,季洁不相信是李子昌打的。
季洁,我没想到你思想那么龌龊。你的嘴里都说了什么,太让我失望了。
两个人陷入僵局,彼此都带着怒气。季洁选择夺路而逃,她觉得怒火攻心,无地自容的想要钻进地缝里。
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他没有任何消息。季洁的心里已经百转千回,把两个人的过往想了无数次。每一次的误会原谅,都是她主动认错,像是呵护一个孩子。每一次都会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要退到哪里去。
她累了也乏了,觉得好没生趣。
想要削一个苹果吃,她举着刀子在手腕上比划了下。感觉心里有个小恶魔在不断挑唆,划一下不疼,加油快点!
陈墨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一种异味,地上出现了一摊浓稠的血。她抱住季洁的头晃了几下,已经不省人事。
急速送到医院之后,进行了抢救才算保住性命。一宿舍的人跟傻了似的,一刻不离的守着季洁。陈墨拿出手机给李子昌打电话,还没说完就被挂了电话。
季洁觉得身体变得很轻盈,仿佛都没有重量。轻飘飘的好舒服,她不愿意睁开眼睛。听见门响了下,她的心跳莫名的加快。
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指,把脸颊轻轻地贴在上面。虽然未曾睁开眼睛,却感觉到滴滴眼泪落在手背上。她知道是他来了,终于感觉到他的气息。
季洁,你怎么这么傻。我对你很失望,非常非常失望。就算是任何时候也不能自残身体,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如果我的爱对你造成那么大的压力,那我更是罪孽深重。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让你变得快乐点,我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呆了一会儿之后,手指的温度消失了。门轻轻地带上,李子昌走了。
季洁睁开了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的眼角挂着两行清泪,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陈墨看到李子昌走出病房,脸色很差的朝着电梯那边走,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角落。
李子昌,你是怎么回事。才上大学多长时间,你就开始喜新厌旧了。你也知道季洁为你付出了多少,怎么就那么快始乱终弃。
随便你怎么说,我是什么样子的,我心里有数。照顾好她,别让她再做傻事。
她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上学,放弃了国家重点一本院校,你难道现在很心安理得吗。你的脸皮也未必太厚了点,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李子昌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季洁出院回去的时候,整个人虚弱的像是纸片人。李子昌扶着她走进宿舍,一直都没有多余的语言。临走的时候给她一个信封,说她平静了再看。
“季洁,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觉得很幸运也很珍惜。只是我们的路只能走到这里,再也走不下去了。如果爱一个人要两个人精神如此紧张,那这段感情就不是好的一段。我觉得身心疲惫,你想必也一样。我们放爱自由吧,也给各自自由。对不起,咱们分开吧。”
如果说上一次是凌迟,这一次是直接处死。季洁觉得脑子是空的,整个人崩溃的心都要炸了。宿舍里把一切刀具都收了起来,害怕她再次做傻事。她看到桌子上放着镜子,抓起来摔到了地上。
一块镜子的玻璃渣,她狠狠地划开了另一只手。
这一次发现的早,宿舍的人急忙把她送到医院里。陈墨给季洁的父母打了电话,把她接到家里养病,暂时休学了半年。
随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着,已经到了大年初一。街上跑着一群穿着喜气的小孩子,季洁和陈墨也手挽着手上街。
不远处看到李子昌,跟着几个男同学在街上。远远地看着他止住步,季洁的眼角有泪划过。
陈墨挽住她的胳膊继续走着说,李子昌和马雅并没有在一起。你遇到的那次拥抱,是因为马雅男友在湖边和她分手,甩了她一巴掌。刚好他在场经过,安慰她几句。
季洁仿佛听不到她说什么,抬头看了下天空。
天空晴朗,心情美好。将来的自己,会学会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