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听那些经常动笔杆子的人谈到写作,总是说写作是一个榨干自己的过程,可想而知写作的辛苦。吴晓波更是感叹,写作是一个体力和智力的双重消耗,是一件极度消耗精力的事情。如果才华能用写作来表现的话,那么这个才华尽管给写作者们带来的是一部分的甜美,那么更多时候,带来的是一种煎熬。
一
罗素曾经说一部大书就是一场灾难,我不知道他是指写书而言,还是指读书而言,但我想,相比于读书,写书带来的痛苦真是难以描述,所以从这点而言,他所说的灾难,应该是指写作而言的。我也只能是依靠这个年龄段我的理解,来揣摩这类圣人的言论。毕竟,在功业未成,炉火尚待点燃的情况下,对于任何言论的理解,只有抱以谦虚的态度,而不敢妄下结论,这才是一种正确的态度,妄下结论可以说是对先贤的极度不尊。
二
所以我极度鄙视鸡汤文,因为违背常识。
我们这个世界从来不缺道理,但是我们缺的是常识。我们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能滔滔不绝的讲出我们的道理,但是对于这个道理背后所蕴藏的常识,我们则是一脸懵懂的状态。所以,在大部分的情况下,我们对于道理和常识的认识产生了分离,最终使得道理和常识成为了两种互无联系的个体。
我所生活的那个小村庄在我现在看来也是非常封闭的,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因为从我长大直到离开,甚至多年以后回去,大家说的还是同样的道理,灌输的还是同样的思想。多年来,这个村庄除了一些物理改变,基本上在思想观念上没有什么大的改观。所以,这也就成为了诸多能识字的所谓有志青年表达道理的最佳指向对象。
我见过一个小孩子,念了一个大学,在一个暑假的时候,回去帮着父母下地劳动,口里满是对于父辈的教育。恰好那年暑假,我也回家了,也和父母下地劳动。我家田地旁边就是他家的田地。从早上到中午,这孩子一直在说农村应该转变思想,干一些除了种地之外的能赚钱的活计,因为种地赚的钱实在是太少了。而且,他说农村总是思想古板、保守,不懂的冲出去,因为外面天地大有作为。
这孩子说的没错。因为在那片浸染了数千年农民血泪的土地上,所有的人都在重复着一种简单的劳动,他们面朝黄土,用僵化的体力劳动赚得一口饭吃。或许,冲出去这块一眼望到头的单调环境,才有可能改变现状,产生新的希望。
所以,这孩子说的没错。
但是,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而言,这孩子缺乏一种常识,那就是,固守一种已经被数辈人检验过,且已经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生活方式,那么至少还有产生出希望的可能;而冲破这种既成的稳定环境,则可能要付出全部的生存代价,而附着于农业之上的中国农民,是没有任何能力去承受这种巨大的可能性所带来的成本的。这种严酷的现实,绝不是农民自己造成的结果。
因此,正确的道理,反倒是可能误尽苍生的残酷指导。
敢于跳出稳定环境之中的人,尽管可以称之为英雄,但是做英雄的成本,不是我们每个人都能承受的起的。
三
所以我说鸡汤文很好写。所谓的鸡汤文,就是摒弃常识,不去探究事情背后的基本逻辑,而只是将一个道理用一些文字描述出来。对我而言,鸡汤文基本上就是非常机械的脑力劳动就可以写出来的东西,是一种非常幼稚的写作行为,是一种对于宝贵时间的巨大浪费。
当我们每个成年人在面对一种即将付诸的实践,总是呈现出非常犹豫的状况,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常识总是很难和市面上的观点同步,所以这个矛盾性让我们在面对一些观点的时候,自然难以很快的做出相应的行动,这其实是一种非常成熟的表现。
对于玩文字者,基本上要探求其中的道理,尽量将这个事情背后的常识挖掘出来,这就需要一个榨干自己的过程,这才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写作者的表现。
四
我们在高级旗舰店买的同样的商品,绝对与地摊货买的东西不一样;我们在饭馆吃某一道菜,和高级饭店吃的看似一样的烹饪水平的相似菜品绝对有差距;我们去的免费公园,绝对和收费的公园有差距,尽管里面种的可能是同样的花花草草。
同样的商品或者服务,呈现出来的价格不一样,那么我们肯定要承认这里面确实存在一些隐性或显性的因素,使得即使是同样的商品,却表现出价格差别。我们自然要相信贵的就是比便宜的好,高级商场的商品肯定比地摊货强,这是常识。尽管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是绝不代表没有原因。
当我要求我的父母,尽量带我的孩子到不同的地方去玩,去认识天南海北的老太太,去跳广场舞、去公园和小孩子们嬉戏,甚至让她去和欺负她的孩子打架。父母则总是表现出一脸的不懈,他们宁愿呆在家里,看那些能将脑子看坏的电视剧。我对他们说,增强孩子的眼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增强的前提,是要不断接触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人、甚至不同的技能,而且最好还是参与进去。
“你不是也是农村的么,也不是好好的么?”他们回答。
其实我的眼界是非常狭窄的,以前,我不知道除了高考,能够改变我当时生活状况的其它技能到底有哪些;我也不知道,在对于失败的情绪表达方面,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代替沮丧或者灰心失望;我也不知道,在解决一些我们生活中遇到的争端事件的时候,我们除了争吵,还能用一种别的什么方式来走出这种困境。
所以,我一直鼓励我的父母,能够多出去走走,多尝试一些新东西,多接触一些我们原来所摒弃的东西,这个过程我也努力陪伴他们,共同完成这个常识的日常化普及。
因为,我们所从事的多种技能,我们参与的多种活动,我们交往的不同性格的人,本质上,其作用就是让我们在做出某项选择、设定某项目标、完成某项任务的时候,可参考的范围更广一些,而不是让我们在多种技能上都有所成绩,这也是常识。
所以基于这个常识,我们明白,为什么城市的孩子,整体上就是比农村的孩子强一些。结论虽然残酷,但事实便是如此。
五
所以我认为一个有价值的写作者,其最大的价值,乃是对于常识的传播,而不是用鸡汤去误导众生。我们的社会其实没有想象的那样高水平,所以鸡汤盛行,颇能迷惑众类。那么,常识的普及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而对于常识的获得,其前提是需要作者用一种非常严谨的态度和勤奋的学习精神来对待,并用一些文字来客观的阐述出来,这个过程真的是对于作者智力和体力的双重考验,称之为“榨干”一点都不为过。只有榨干,或许才是传播常识的有力倚借,或许才可称之为每个作者最有价值、最有意义的写作方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