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古静彤回来的时候周扬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屋里只开了几盏小灯，古静彤把包扔在门口衣帽架上往里走：“在等我？”

周扬最近一直在吃中药做治疗，头发少了些，他干脆剃成了毛寸，露出个大脑门，看着很精神。

听到古静彤的声音，周扬伸手打开了沙发旁边的地灯，然后抬头看她：“美容院刚关门吗？”

古静彤这才看到周扬脸色苍白，嘴唇也是白的，他好像忽然老了好几岁，眼袋都出来了。古静彤心疼地靠过去，“干嘛不早点休息？我和朋友去喝了一杯……”

没说完就知道自己失言，讪笑道：“我喝得饮料，没喝酒。”

周扬唔了一声：“不重要了。”

“嗯？”

“你没有怀孕，不重要了，想喝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

古静彤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

周扬也站起来，却有点儿虚弱，他捏在手里的纸有千斤重，递到古静彤面前就完全没了力气：“你何苦骗我啊？你这是做什么？”

古静彤看着那张单子脸色苍白，往后退了一步，尖叫一声：“你做什么翻我东西？”

周扬疲倦地坐下去：“我不回去上海了，你走吧。”

古静彤怒极，一个巴掌甩过来，周扬被打得偏开了头，脸上反倒有了一点血色。古静彤握住自己一直在抖的手：“周扬，你是懦夫吗？你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周扬轻笑一声：“是啊，我怕活着啊。我从小就觉得活着特别恐怖，挨不完的揍，受不完的白眼，你看，”他朝古静彤温柔地笑：“我都这么大了，还得活在你的阴影下。”

古静彤扑过来跪在他脚边，抓着他的胳膊使劲儿晃：“你为什么不懂？我爱你我爱你啊，你当我为什么假装怀孕？我怕你你生无可恋啊。”

周扬摇了摇头：“我的确已经生无可恋。”他靠在沙发上，忽然朗声大笑：“你终于没有能威胁我的东西了，哈哈哈……”

古静彤精致的妆容都花了，披头撒发地指着周扬：“你不能停止治疗！医生说有百分之十的治愈率的！你不能放弃你不可以！”

周扬去抓古静彤的手：“姐，你放我走吧，我好累啊。”

古静彤抖了抖，往后退了一步：“你要敢放弃，我就去告林冲故意伤害，你知道，我可以做得到。”

周扬笑了起来，声音很轻，微微低着头，甚至看起来有点羞涩，古静彤想起来初见那晚周扬也是这样笑着跟自己说了一个假的电话号码，顿时觉得无法呼吸。她感觉周扬在离开，自己再也抓不住了。

周扬低声说：“你去吧，他都那么大个人了，我还能一直护着他啊。”

16

林冲是个闯祸精，这一体质一直到他研二的时候都没改变。

他一个师弟一篇论文被剽窃了，剽窃方还是业内挺有名儿一前辈。师弟都说要放弃了，恶势力太强大，他不准备追究了。结果正义天使林冲同学一定要给师弟找个说法，直接把那位给举报了。

被举报的也不是善茬，反咬一口说林冲是因为之前一篇自己的论文没发表，公报私仇蓄意污蔑。周扬知道的时候林冲都收到法院传票了，要不是周扬听说了这事儿，林冲估计都不会跟他说。

周扬跑到西北大，在烧烤摊上找到了喝闷酒的林冲。对方请的律师很强大，周扬知道林冲肯定干不过，只能出奇招。林冲当时见到周扬还很不好意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着问他和林佩佩亲嘴儿了没，气得周扬一巴掌拍在了林冲脑袋上：“你傻吧，你以为你蝙蝠侠啊？”

后来周扬把前因后果发到了林冲他们一个业界论坛上，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后那位道貌岸然的前辈迫于舆论压力撤回了上诉，与林冲和解。林冲犹不服气：“我要高他到裤衩都输掉！”

被周扬一巴掌拍到了地上：“你试试看最后是谁的裤衩没了！”

这事儿就这么被压了下来。

林冲到医院的时候在病房门口遇到了古静彤，他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就被这个厉害的女人再次推上被告席了，但没好感是真的。古静彤对他也没什么好感，看了林冲一眼就和主治医生离开了，林冲哼了一声推开门进去病房。

周扬昏睡着，听到声音张开眼，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来人是谁。他想笑，也不知道自己笑出来没，林冲就已经坐到了他床边：“好些没？”

周扬摇摇头：“我刚做梦，梦到和你，在，在六十七中那儿打拳皇。”

周扬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脸色蜡黄，哪里还有以前的丰神俊逸。

林冲勉强笑道：“那你倒是快点儿好起来啊，好起来我带你去打。”

周扬闭了闭眼睛，似乎很累，他长吁一口气说：“你用手机打。”

林冲嗓子都要哽住了，“我手机里没游戏。”

“下。”周扬坚持道。

林冲摇头：“没网。”

周扬咳嗽了一声：“下一个。”

林冲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是不是和我玩一把，你就要去死了？”

周扬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力气了，你玩，我看着。”

林冲还是用地不知火舞，大胸妹子露着大腿，扇子舞地虎虎生威。林冲好多年不玩儿，手都生了，被对面的草稚京KO掉后他放下手机长吁了口气：“靠，功力不及当年万分之一。”

周扬却没有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林冲把手机捏在手里，画面还停留在游戏的最后一幕，林冲帮周扬掖了掖被子，低声说：“这下舒心了吧，不知火舞哪里能打得过草稚京。”

三天后，林冲收到周扬发来的微信：我走了，再也不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