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逃避,她没有家,可以说走到哪里,哪里暂时,就是她的家,没有其他人的,只有她自己的家,有时是破庙,有时是破草庐,原本衣食无忧的大小姐,现如今如此落魄,没人想得到,她更想不到。
曾几何时,她没有太多的牵绊,有的是父母的关爱,生活的舒适,却被一个人打破了她平静而又幸福的生活,让她逐渐变得不像她自己,至少不像她曾经的自己。
她的父亲经营一家酒家,规模不大不小,家境可以算得上是当地的名门,衣食无忧。她长相清秀,说不上沉鱼落雁,却是看着清丽脱俗。自从到了待嫁的年龄,已有不少的人家来说媒,都被劝回了,坊间就有了一些流传。
身边的丫鬟时常听到周边人的议论,都会说给她听,替她抱不平。
“小姐,那些人说的话是越来越过分了。”
她倒好,好不在意。
“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反正我不愿嫁,谁也逼不了我。”
就这样,她每日都被一些好是非的人指着说,装作看不到,听不着,像没事人一样。不过忽然有一天,她见到了那个人,他有些不一样。
见到他的时候,他慌慌忙忙的,走两步就回头看看,好像被什么人跟着,想躲开似的,有些鬼祟。
她鬼斧神差地跟了过去,随行的丫鬟都觉得古怪。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没什么,这个人有些奇怪,我有些好奇。”
她从不轻易好奇什么,丫鬟没见过她这样,担心有些什么危险,拉住她,不让她走。她没法子,只好放弃了。
那个人似乎对她有说不出的吸引力,她总是想到他,情不自禁的。不知是心想事成,或是,缘份所致,她又见到他了,这次他不再步履匆忙,而是出现在她平日去的私塾中——她平时会到这里来教孩子识字,算是半个私塾先生。
她从先生那里知道他叫尘,没有姓氏,因为这是她在先生叫他时听来的。
几日之后,尘和她就成了朋友,喜欢在一起探讨诗词。她逐渐发现,原来尘是京城来的,他是因为家中发生了变故,为了防止遇害,所以逃到了这里,本来随行的还有两男两女,后来为了掩护他逃离,走散了。
她知道尘懂武,所以与他在一起更有一些安心。她也清楚,尘总会有要回去的一天的,她也就更珍惜和他相处的每一时每一刻。
尘的四位随从终于找到了这里,他们总是很神秘地和尘商量些什么,她从未听尘提起过,也不敢主动问及。
自此,她没有了和尘独处的机会,他的那四个随从寸步不离,和尘在一起的时光,没有了往日的欢乐。
她看不懂尘的心,总感觉有什么阻隔着他们两个的世界,她摸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心。太多次的不冷不热,她很累了,她的世界没有那么多的纷杂,在她看来,只要有尘就够了,然而这有些像是痴人说梦。
尘对她也是有苦难言,他肩上背负太多,他个人的感情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对她,尘很喜欢和她呆在一起,那些瞬间,他是自由的,舒适,轻松。
即使,尘的心意明显,却一直没有给到她任何未来的希望。他给不了,毕竟他的明天如何,还是未能知晓的。
尘的几位随从对她总是冷眼。她来找尘,他们总有借口让她回去。尘知道,却不说。两个人渐渐,见面少了。
“你们以后不要再打发她走,我不想看到她伤心的眼神。”尘终于开口了。
她再来找尘,他们直接迎她进门,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变成了喜悦。
虽然没有了阻拦,她和尘见面时间也不多。她的父亲生病,她要看着酒家,变得忙碌多了,私塾也没有多去。偶尔会偷闲,跟尘相聚小会。
由于她的经营,酒家生意越来越好,她也就更加忙,连偷闲的机会都没有了。半个月后,她父亲的病痊愈了。
再到私塾,尘正在休息,她不愿打扰,就在一旁等着,看着书,趁着余晖,煞是好看。
渐入黄昏,尘才起来,看她在旁边,有些失措。
“半月不见,你怎么这么慌张?”
“我,要回京了。”
尘说的轻描淡写,对她却是晴天霹雳。
“都准备好了?”
“嗯。”
这半个月以来,尘都没有遣人来说一声,她想要是她今日没来,估计是不会知道他要离去的消息。
尘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在一旁收拾自己的书籍信件,一句安慰的话语都没有。她的心很痛,想要尽量表现得平静些。
她想去找先生,却听到平日少言的随从们在交谈。
“值得庆幸的是,公子与她相识时间较短,否则真要出事了。”
“我怎么看都觉得公子与夫人才是最配。”
她的心咯噔一下,碎了。一时没站稳,弄出了点声音,她被发现了。没有告别,就离开了。
看着她流着泪走出来,像丢了魂,丫鬟搀扶着她回家。
尘出来不见她,一问,就明白了。
尘走了,在这里,几乎没有他生活过的身影。在他走之前,让人给她带了一封信,信中写的是他的身份,以及到这里来的缘由。
她看完就把信烧了,并立下誓言:终身不嫁。
她将酒家打理得有声有色,还打算开分店,却来一个不速之客,改变了她的想法。
那个人就是当时与尘一起的其中一位随从,他说是来接她到京城去的。
她拒绝了。
“我不能接受与他人共侍一夫,无论他的地位有多高。”
随从将她的话完整带给尘,他清楚,不能硬来。他让随从带着他的信回去,再是坚持每隔几日就送来一封,希望能感动她。
她是软硬不吃,每一封信都让随从原封不动带回去,尘的耐心用完了,他让随从带一句话给她。
“你知道我可以先把你的家人接过来,你再考虑。”
她听完也是回了一句话。
“接走他们之后,将会是一具尸体等待你。”
她等了一个月,没有人再来。于是悄悄离开,只留下一句:“跪求爹娘好好保重,不孝女字。”
随从再来时,她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他将情况汇报给尘,尘让他暗中照看两位老人。
尘找了个借口,离开京城,在各处游玩。
她到处流浪,见到了很多奇特的人事物。曾经的她多么骄傲,如今的她,没了那些骄傲,多了朴实;没了光鲜的衣着,多了实在。会被驱赶,会被欺负,但仍然自由。
她挂念父母,担忧他们的健康,愧疚自己的不辞而别。不时也会想到尘,那个她想见又不想见到人。
她又要启程了,对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身边没有其他人。
他们相视一笑。她好多话想说,就说了一句。
“如果你不是你,一切会不会不同?”
“我现在不是我了。”
她懂他的意思。这些日子,因为他,她选择远离那个从小生活的地方,她遭受了太多。
尘想要抱她,却永远都不可能了。
在她出现的地方附近的草垛中,他找到了蜷缩着的她,僵硬,冰冷。
又下雪了,昨天才刚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