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文章配图是奶奶亲手为我缝制的鞋垫)
我想用文字记录一下,发生在我和奶奶之间的一些故事。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故事,顶多算是一些琐事。但是,这些琐事,却饱含温情。
每次从老家回上海前,感觉最难对奶奶说出的一句话就是:“奶奶,我要走了。”
因为我害怕说再见时,看到奶奶脸上那股失落的神情。因为我害怕临别时,把奶奶孤单的身影,独自留在寒风中。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我临回上海前最后一次过来看奶奶,心情非常复杂。奶奶今年80岁了,而我一年只有暑寒假两次机会回来看望她老人家。
年前还没回老家的时候,我还会经常在脑海中盘算着这次回家一定要多抽出些时间陪奶奶。但是等到真正回家的时候,却经常是杂事缠身:一会儿要照看孩子,一会儿要去亲戚家串门儿,一会儿还要抽时间陪自己的老妈。反正是,留给陪奶奶的时间总是在不断被压缩。
但是奶奶却没有丝毫的抱怨。
那天一进门儿,奶奶就开始问我要不要吃这,要不要吃那。在奶奶的眼中,我永远是她那个长不大的孙子。我先是吃了一会儿奶奶递给我的各种零食——花生、瓜子、坚果等等,没过多久,奶奶又开始拨柚子给我吃。
我知道在她的心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表达爱的方式之一。
吃完午饭后,我陪奶奶看了会儿电视。奶奶有些犯困,于是我就陪着她到卧室里面去。奶奶在床的一边躺着,我在床的另一边坐着。
但是奶奶却不舍得睡,因为她知道我下午一会儿就要走了,于是这个80岁的老太太,就这样忍着浓浓的睡意,努力的寻找着各种各样的话题,和我聊东聊西。
说了一会儿话,奶奶实在太困了,忍不住睡了过去。等奶奶醒了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告诉她,“奶奶,过会儿我就要走了”。在奶奶的脸上,我瞬间看到她非常失落的表情,这个表情真是让人于心不忍。
随后,奶奶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又往窗户外看了一会儿。紧接着,她忽然问我要不要喝酸奶。我回答了一声“恩”。于是,她便高兴的从墙角的盒子里掏出了一盒酸奶让我喝。
我一边喝酸奶,一边想着自己待会儿就要走了。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如同这酸奶一样,酸溜溜的。
为了让奶奶开心点,为了让气氛不要这么凝重和忧伤,我掏出了手机,给她看我手机上存的一些照片。给她看我的儿子——她的重孙子的照片,给她看我去美国学习时拍的照片,给她看我讲课时的照片。看着看着,她老人家又开心的笑了,我的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我起身再次告诉奶奶说“我要走了”。奶奶说要下楼送送我,但是当天的天气非常冷,我就说:“奶奶你就在家里呆着吧,不用送。”
但奶奶却执意要下楼送我,并且安慰我说,“反正我好久没有出门了,下楼走走就当锻炼身体吧”。只见她快速的带上了我之前给她买的围巾和帽子。在奶奶的心里,她是多么的珍惜我送给她的礼物啊!随后她一层又一层的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准备下楼送我。
她一直陪我走到小区西门的公交车站。等了几分钟公交车,也没见个踪影。我担心奶奶在外面太冷,于是就跟奶奶说:“要不我再陪你走回去,顺便走到小区的另外一个门,然后我自己再打车回家?”奶奶说行。就这样,我又多出一点陪奶奶的时间,陪着奶奶在小区又转了一圈。
当走到小区广场的时候,奶奶开始跟我介绍说,她平常没事的时候,经常会到这里来和其他的老太太一块儿晒太阳、聊天。一边走,她一边告诉我发生在小区里面的一些新鲜事情。
上了年纪的人,真的是需要有一个人去好好的倾听她的心声。只有有人认真倾听她,她就会感觉很高兴。
就这样,我扶着奶奶边走边聊,奶奶不停的讲,我不住的点头、倾听。这时,感觉自己心里踏实了很多。
终于还是到了要道别的时候,我让奶奶先回去,别冻着。但是奶奶执意要把我送到门口,看着我走。走的时候,我一步三回头。每走几步,我就招招手让奶奶赶快回去,但是奶奶却一直站在原地不动,注视着我的身影。
当我再次看见奶奶的时候,发现奶奶正在偷偷地用双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看到这一幕,我强忍着泪水大声的告诉奶奶说,“奶奶,赶快回去吧,外边太冷了。”奶奶仍旧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再次朝我挥了挥手。
等到我看不到奶奶身影的时候,我也终于忍不住,让泪水流了下来。一万个舍不得,就这样把奶奶孤单的身影,独自留在寒风中。
当我小的时候,父母常年在外面做生意,奶奶就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一直疼爱有加。到现在,我还依然能够记得,每天上学的时候,奶奶忙忙碌碌的为我准备早饭、煮牛奶的场景。
那时候,我还需要骑着自行车去上学。有时候在早上忽然发现车胎没气了,奶奶就会像救火队员一样冲去拿打气筒,然后费力的为自行车轮胎打气,生怕我上学迟到。
那时那景,仿佛就在眼前。
记得去年暑假的时候,奶奶得知我很快就要过来看她的消息,就冒着炎热的天气,在楼底下等了我好长时间。这样,她才能第一时间看到我。
也是在那个暑假,一天早上,我随口一说想吃饺子。上了年纪的她,在吃完早饭之后竟然花费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和面、剁馅儿、擀饺子皮儿,然后包好饺子给我吃。
真的是不舍得她老人家一个人这么忙活,于是在包饺子的过程中我屡次想要插手帮忙,均被她拒绝。她只是说,“你平时这么辛苦,赶快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会儿,或者是去忙你的事情就行。”在奶奶的眼中,我永远只是个小孩,是她的宝贝孙子,她舍不得让我动手干活。
奶奶永远都是那个默默付出,不计较回报的人。从小到大,她给了我太多太多的关爱,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嫌我陪她的时间太短。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无条件的爱,更加容易让人为之动容?
两年前,奶奶终于答应来上海玩一玩。我陪在旁边,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我带她去了南京路,去看了东方明珠。
临回老家的时候,奶奶说想要一张东方明珠的照片,这样她就可以指着照片,骄傲的告诉她的老伙伴儿们:“这就是我的孙子现在生活和工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