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 授

第一部  付云

第三章

“面试我陪你去。”“好啊，教授，您在外面等我，我出来马上跟您汇报！”“我为啥在外面等，进去陪着你，反正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教授！真的？那也太神奇了！”“要是遇到你没把握的问题，就不要马上回答。等我的提醒，你假装思考一下还显得沉稳。”“对对对，嘻嘻！您对我可真的太好了！”“不过，你得忍住了，不能老是拿眼瞄我，你只要听着我说话就行，知道吗？”“好的，您放心。”

有我陪着去面试，付云信心百倍都不止。面试的时候我就在她身旁，这对我来说也是很奇妙的体验。在我的提醒下付云对所有问题的回答都那么得体，付云也真的是有慧根，她学习能力极强，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到后来基本上不需要我做什么提醒了，面试官每次都很开心。一路过关斩将，她开朗的性格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好作用。最后我帮付云选择了一家非常知名的大型企业，明天就可以报到上岗了。

“教授，同学们听说我找到的这工作都羡慕死了。”付云在卫生间洗手。“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是怎么做到的！”“嗯”“您说是吧？”“嗯，当然。”“教授，您怎么不理我？”付云走出来，四下在找我，她又看不见我了，当然也听不见。“怎么说走就走了？”她若有所思地坐在了我的旁边……

付云是一张材质很好的白纸，但是再好的白纸画不好还是废纸。报到当天晚上，付云下班回来了。她确实一阵阵的看不见我了，她总说我神出鬼没，其实我一直都在。我不敢说出真相，怕她难过。其实更难过的人应该是我，再过一阵，她就会彻底看不见我了，我也就真的彻底孤独了。

看得出付云今天回来不太开心，“说的挺好，结果让人家做这么低端的工作，都说越是大企业越欺负新员工，还真是的。”“是吗？公司给你安排了什么岗位呢？”“我打赌您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教授。”“我猜猜看，食堂、卫生组还是洗衣房？”“我以后可不敢跟您打赌了，教授，您太神了，真是无所不知。其实我原本是有心理准备的，我以为最低的就是一线生产部门，从基层做起，我们都知道。可是他们让我去了后勤部，结果真的安排我扫厕所了。您能想象吗？我好歹也是大学本科，这算什么？”“那你觉得扫厕所是太简单了还是太丢人了呢？”“我……我还真没细想过，太简单也太丢人。”“好吧，那么扫厕所这么简单，你能够扫好厕所吗？”“我……”“其实扫厕所不丢人，连厕所都扫不好才丢人呢。”

付云好像抓到了些什么，若有所思起来。“你要是想不再扫厕所，就一定要把厕所扫得特别好。谁都知道你是大学本科，企业也只能拿最简单的事情来考察你们，这是试用期对吗？要是厕所都扫不好，怎么敢一步步重用你呢？”“教授我明白了！教授！教授！怎么转眼又不见了？”

转天早晨，我主动提出陪着付云去上班，她高兴坏了，我只是想尽量跟她多待一会儿。这家公司的厕所可真是够脏的，看来知名大企业也有管不好的死角。付云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甚至还带了游泳镜，“付云，你怎么穿成这样？”“教授，我眼睛都熏得睁不开了！”“嗯，是够脏的！”“教授，您说这厕所怎么这么脏呢？”“是啊，你说呢？”“都怪这帮人素质低。”“付云，我问你，如果你到了这样的厕所，你还会保持卫生吗？”“都这样了，还保持什么？脏也不差我这一点。”“那要是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你会随地吐痰吗？”“当然不会，那么干净的地方。”“嗯，两次都是你，到了五星级酒店就有素质，到了这厕所就没素质了。”“教授，我明白了，正是我没有把厕所打扫得特别干净，人们也就没所谓了。所以，我把厕所打扫得特别特别干净，大家才有可能保持！”“嗯，而且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你才能让领导看见你的工作状态。”“我懂了，教授。您别在这陪我了，太脏了，影响您心情。教授！教授！教授？走了啊，怎么又不打招呼就走了呢？”而此刻，我就站在她身边。

当天晚上，付云的心情大好。“教授，我今天把我负责的五个厕所清扫得干净极了，您是走了没看见，每个进来的人都说从来没这么干净过！都不好意思给弄脏了！”“你坚持住，离开厕所的日子就不远了，企业不会真的招一个本科生来扫厕所的。”

“教授，您最近是不是在忙别的事啊？最近您总是出现的时间很短，有时说着半截话就走了。”“付云，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什么事，不会是您摇到号了吧？”“我最近一直在你身边，是你一阵阵的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了。你的头上的伤快好了，等彻底好了，你就会完全感觉不到我了。”“教授，我不要啊！我不要！要不我再去摔一下？”“胡闹！摔死你怎么办？”“那我就跟您一起做鬼！”“唉，傻丫头。我现在趁你还看得见我告诉你一些话，你一定要记住。”“嗯”“你做工作一定要用心去做，就是要总结经验，职场上最重要的就是经验。你不一定要在一个地方干一辈子，但在哪个地方都不能混日子，过一天就要有一天的收获。你本事再大也不能跳槽太勤，选工作要慎重，工作最少干三年才可以换，太短了损你的价值。还有有升职的机会一定要抓，位置越高格局越大，你人生才会上台阶。嗯，还有你记一个账号还有密码。我有钱存在银行，应该还能用，你缺钱了就转些到你卡上。”“教授！我心里好难过”“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付云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了，我还在说着要注意的事……最终，十点钟的时候，她彻底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了。付云痛哭流涕地在空中挥舞着胳膊，但是一切已经无济于事，我只能呆呆地看着。

一切就这么快的结束了，我好像又死了一次。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付云每天都在家里的墙上给我留言告诉我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什么新的想法，只是我再也无法回答她了。我索性不去付云家了，免得看了伤心。

摇号的事已经在我心里疲沓了，偶尔去看看，一直没中，随它吧。孤魂野鬼不就该整天在大街上游荡吗？看着人世间的一幕幕悲欢离合，就像看着一场永不散场的纪录片。我没有再回去看付云，不是我无情，是怕看了伤心，我这时才知道原来鬼也会这么伤心。我更喜欢晚上出来，因为安静，没了白天的喧闹，一切都更加真切。我原以为我就会这么一直游荡下去，直到摇号成功。但是鬼的命运竟也会是风云诡谲的，事情发生在那个晚上……

教授说：不要被眼前的处境困扰，你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另辟蹊径。而出路就在你脚下，你别说看不见，你仔细看！你使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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