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晨六点起来,踱步江边。
清晨的光轻盈地落在树林间,没有夺目只有清浅的黄,给树木的躯干,尚绿的叶子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痴魅舒坦,是早晨朝阳的颜色。
一叶知秋,地上的落叶听风缱绻。在路上行走,一件短袖,风倏忽而过,一阵凉意,这个容易变得单薄的季节。
从浴室里出来,无风,却有入孔的凉,包一条小棉被,换下薄薄的被单。人们说,夏天里最开心的小事之一是吹着空调盖被子,现在也正是盖着被子任凉秋的时分,舒适地容易安心入睡的季节。
2.
记不得谁曾经说过,秋天的骄傲不是生长,秋天的骄傲是果实。
麦黄柿熟,一派丰收。久居城市,少有去乡间采摘熟果,难能体会到丰收的喜悦了。
途经的小区有一颗香泡树,已经结了青青的大香泡,初秋,未熟,连青里透黄都不曾见得。忽然间想起年幼的时候,母亲总是会在这个季节买到路边的某个临时小贩很甜的香泡,尝这个季节独有的喜悦,即便存放着,一下子也不会烂。
这份喜悦不同于水果店里一年四季都有的苹果,随时随地可以买上一斤,它是在等待与期待中隐隐存在你身体里的一种情绪。
人们都喜欢期许,更喜欢期许的纷至沓来。大抵因为世间的很多事都不是能如愿的。
小时候,我是剥不动香泡皮的。外表弹韧的明黄果皮下面还有纯白柔软的却也密实的白色果皮,小手掰不开厚实的外表,它把果肉藏得很深,如宝贝一般包裹着。
外婆经常在冬天的时候托经常外出的邻居给我们寄来一袋一袋的“豆豉”,话在明面上说是豆鼓这个东西,其实是和豆鼓相差甚远的一类食品,只是人们惯于那么叫了。这“豆豉”其实没有豆,是地瓜,香泡皮等切地很碎的样子晒成的干,有用淀粉和着,待风干到可以吃的时候,柔软有嚼劲还稍带一丝粘力,细细品味,依旧带着香泡皮的清香。这是道适合炒熟配粥的菜,但是我喜欢地常常当做主菜之一。
秋天成熟的农作物,外婆为了保存它们,往往会晒各种成干,留在冬日里成为火锅里的一道佳肴。
往往这些市场上买不到的又是极其地道的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菜,来自外婆勤劳的手,它们是我的宝贝,我把它们深深地藏在记忆里。
当我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生活里很多精彩的细节都被视而不见,可是一旦静静思考,会看见一个平日生活除了吃饭、工作、睡觉之外更多的生命细节,新生与消失,无比动容。
3.
我爱春生,秋藏,也爱秋生。
当四下的风在你耳畔告诉你这是个收获的季节,风给你刮来收获的同时也给你送来萧条。当四周的人开始称赞秋天的收成开始津津乐道一年的粒粒满仓时,是否有人也注意到墙角新冒出的绿叶。
不久前,我踩着夏日的尾巴种上了一盆葱的种子,在初秋之际青色纤细的葱苗拔高势头往上冒,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它在新生。
从前家里有块小菜畦,我见到母亲总是在秋天播下白菜籽,在冬天收获一方碧绿,偶尔下过雪,白菜便更加鲜甜了。
秋天的温度和春天有几分相似,在多数情况下植物自然能够照常抽芽,大抵他们怕的是抽芽了后熬不过更冷的气温。
阳台上的向日葵抽芽长叶了,最担心它了,这个喜欢在烈阳下盛开的花是否能熬过霜降。
收获或者新生,它没有那么绝对,没有那么固定。如果生活糟糕透顶,会不会也只是个人主观上的过分重视了糟糕,忘记了把它翻过来看看另外一面的明媚。
大概塞翁是个明智的人。从不庸人自扰。
4.
秋天,是个适合告别的季节。
告别夏季。告别烈阳。告别汗流浃背的空气。
告别热闹的心。
入秋,低凉的温度压制燥热的心,让人很容易静下来,一如酒后的一碗茶,让人消醉清醒。静下来的心,便是情绪的多发时刻。
树本生多年,叶亦年年生。树还是原来的树,叶已不是原来的叶了。人们说,人无再少时,花有再开日。但花亦不是原来的花了,在扼腕叹息生命之短的时候,莫要羡慕花羡慕叶,它们是绽放之日更是短暂,一如叫响了一夏的鸣蝉。
日照拉低,一不留神就被漆黑包围,入两盏酒,夜便更浓了。
多愁善感的诗人,睹物思人、触物伤怀,总在秋天犯病,又写下流芳百世的吟咏。
分别,是要选择在秋天还是故意错开秋天?
选择秋天,正好合了这氛围,酝酿愁思,故意的错开,大概是怕伤上加伤。
而我们所确定的,大部分的分别,不由得你去选择,它或许发生在任何季节,任何时刻。猝不及防,徒生一丝悲凉。
5.
秋天,却是相识的季节。
世间喜相逢。
我认识的小伙伴,大多来自于秋季。既然秋季容易伤感,那就不要分别了,多些相遇相识相知吧,相遇相识容易,相知不易。
相知交换的是不愿为更多人道的故事,是举手投足间的会意,是你不言,我从你沉默的讯息里就能得到答案。
世间想必能相知的人很多,而分散到每个人身上,就剩下一个两个或者没有。能得到分配,是件幸运的事。
每当我和慧试衣的时候,慧总是会告诉我,嗯,这个就是你的风格。两个人,沉默地走,不觉尴尬,任听时光静水深流。
这是两个人共同努力共同珍惜的结果。
转念一想,我对世上的一些美好事物饱腹怀疑,就像不曾有过知音的人不相信知音的存在,就像有的人怀疑爱情。
看过一则故事,一个有着博士学位的中年教授和一个农民在同一个病房得着同样的病,教授总是认为自己的成就高于农民,自带优越感,只是,他们唯一相同的是患上了重症。在治疗前期,教授的情绪明显高于农民,用他知道的学识保持他的乐观。
于是后来,症状比较难治愈的后阶段,教授一天比一天消沉,而农民依旧如当初一般,平静而保持一定气色。
最后,教授认输了。他对农民说:你令我佩服。我是在有希望的时候能够保持乐观,而你是在没希望的时候依旧能保持乐观。
提前知晓了糟糕结果,依然不能剥夺我热爱的权利。一股韧劲,世界给我失望,我从不给自己心涂灰。
任何事情和两个陌生人在亿万人群中成为唯一的知己一样,是偶然的相遇,更是必然的双方的视若珍宝。
泰戈尔: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