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里,因为藕官在园子里烧纸,芳官又和干妈不对付,引发了不少口舌争执,多亏了宝玉和袭人等出面调停,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所有不愉快表面上看似乎偃旗息鼓了,却不料又一场海浪即将汹涌而来。
【红楼梦第59回 柳叶渚边嗔莺叱燕 绛云轩里召将飞符】
前面说过宫中有老太妃病逝,贾家宁荣两府的长一辈需要每天入朝随祭,也很是辛苦。
这一日,距离出殡日近了,贾家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又出发了:贾母带着蓉妻坐一乘驮轿,王夫人在后亦坐一乘驮轿,贾珍骑马率了众家丁护卫。又有几辆大车与婆子丫鬟等坐,并放些随换的衣包等件。贾琏恐路上不便,一面打发了他父母起身赶上贾母王夫人驮轿,自己也随后带领家丁押后跟来。
留在家里的多是女眷,且以年幼体弱的居多。为安全起见,赖大管家不得不安排人手做好日夜安保工作,好在一切还都在掌控之中。
湘云因季节变化脸上起了藓,宝钗差遣莺儿去黛玉那边要点止痒的蔷薇硝来,因为宝钗房里的蕊官惦记看看黛玉房里的藕官,就嚷着同去。
两个小丫头一路说说笑笑就走到了柳叶渚,眼见柳叶刚刚吐出新绿,手巧的莺儿建议说不妨摘些柳条下来编个花篮儿,然后再放些新采摘的花朵来,好看也好玩。
果然,二人的第一个手工成品花篮就得到了黛玉的肯定,一向高傲冷冰冰的林姑娘不仅夸莺儿手巧,还主动提出来要和薛姨妈一起去宝钗那边吃饭图热闹。
黛玉自从和宝钗交心后,两人惺惺相惜,不仅平日里以姐妹相称,就连感情上也亲近许多,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林妹妹️正慢慢变得温暖有爱。
回来蘅芜苑的路上,莺儿又采了些柳条,想着给宝姑娘等再编几个花篮,却不料碰上了何婆的女儿春燕。何婆是谁呢?就是因为洗头和芳官吵架的芳官的干妈。这还没完,何婆的一个亲姐,偏偏就是那一日看见藕官烧纸跑去告状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婆娘,而且,莺儿现在采摘的柳条鲜花,还是何婆的小姑子承包负责经管打理的产业项目。
春燕听说了自己亲妈和亲姨妈与宝玉等前两日发生的争执,自己也觉得有些没有脸面,但是还是善意提醒莺儿折花摘柳恐怕得遭自己的姑妈抱怨。
话音才落,负责管理花木的婆娘拄着拐急匆匆地赶来了,眼看着地上的嫩柳和鲜花,她心疼不已,可是又不能和莺儿发脾气,就把火气撒向了春燕,指责她贪玩不作为。
春燕觉得自己委屈,偏偏莺儿又故意捉弄她,逗笑说就是春燕的主意要编花篮。那婆娘本来就一肚子气,一听这话,也顾不上掂量是真是假,拿起拐杖对春燕又打又骂。莺儿赶忙说出实情,希望老人家明辨是非,不想老太太急红了眼,固执得好赖话都听不进去。
正巧春燕的娘也来了,听小姑子一顿诉苦,又想起头几日自己因为芳官受的气,新仇旧恨让她怒火中烧,先打了亲闺女耳光,再指桑骂槐地说了很多难听话。
一时间,春燕啼哭,莺儿三人踏春的好兴致被冷风骤卷,采摘下来的花柳被赌气扔到了河里,两个婆娘更是气得心疼肝断,一场风波下来,想想好像没有哪一个人是赢家。
前几天看书,说这世界上很多问题并没有对错,是与非的界定根本,其实在人的站位立场不同。
莺儿眼看着柳叶才吐浅碧,丝若垂金,她心生欢喜,想着用自己的巧手给几位小姐们编上花篮共享春意盎然,她错了吗?
春燕的姑妈自打从探春手里承包了花草树木的营生,她每日早起晚睡辛苦照看,生怕有人糟蹋,花草长势喜人,说明她打理有方,眼看着有人摘花又摘树,她心疼不已,她错了吗?
这一章回里,有一段文字特别有意思,出自春燕的口:
怨不得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听说过人老珠黄,但是把女人比作珍珠,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珍珠会光彩褪去,甚至最后一无是处,这个比喻怕是宝玉的专属定制吧?
宝玉自小在脂粉堆里长大,在他的眼中,女儿个个都清爽洁净,而嫁了人,沾染了男人气味的妇人婆子似乎都变了样:没结婚前,纯真烂漫、善良热情、可亲可爱;一旦结了婚变成妇人婆子,蝇营狗苟,捧高踩低,可恨可恶。
从女儿到女人,从可爱到可恶,是因为男人和婚姻吗?也许是被残酷的现实磨去了棱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