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冬。

白雾茫茫，让整个世界披上了白纱，像是在祭奠着某些人。

程菲抱着英语六级资料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团团的白气从她的嘴里冒出来，眼镜片上的雾散了又聚。

街头的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样子让人无法想象它在春天的生机勃勃，就像形将就木的人，你无法想象他年少时的轻狂。程菲看着毫无生气的树，思绪早已随着快速的步伐飘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有人轻轻拍了程菲的肩膀。心脏猛地一跳，呆了几秒。她回头张望，在街尽头的转角处，一个围着鲜红如血色围巾的女孩子微笑望着她。那笑容似曾相识，程菲在脑海里仔细搜索。慢慢的，一个明媚的笑脸浮现在眼前，是她！张雯雯，她不是……

雾气慢慢散了几分。

程菲使劲摇了摇头，揉了揉镜框下的眼睛。再次看向转角处时，冰冷的水泥地上没有半点影子。

                                        二

墙上贴的高考倒计时一张张被撕掉，到现在还剩180天了！程菲眼睛死死盯着墙，手指甲陷进了肉里，渗出了一丝血迹。

整个教室死气沉沉，待在这里就像待在死亡的临界点，让人在骄阳似火的夏天也能感受到冰冷的气息。

数学老师踩着高跟鞋进了教室，把考卷一把扔在了讲桌上。怒火大到快让考卷燃烧。

“你们班怎么了？又考这样的分，还想不想上名牌大学？”数学老师又咆哮了。全班鸦雀无声，心急速跳动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窜动。下课铃声响起，全班都默默舒缓了一口气。

滴答！滴答！程菲转头往后桌一看，张雯雯怎么哭了？

“雯雯，怎么哭了？”

“我，坚持不下去了，我考不好，老师逼我，爸妈也逼我……。”

“要坚持，别想这么多啊。”程菲说完就转头刷题去了，在她的印象中，张雯雯从来也就是一哭二闹不敢上吊的性子。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程菲原有的认知。

张雯雯跳楼了。从六楼跳下去，头先着地，鲜血像疯了一样四处蔓延。

程菲知道她错了。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三

张雯雯死了。

不过，这好像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学校处理好相关赔偿之后，一切又像是回到了原点。数学老师的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依旧在走廊回荡，整个教室依旧是死气沉沉，像一潭死水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是程菲的后座的确是空着的。

所有人挤破脑袋都想进这个班，如今空出一个位置，家长们欣喜若狂，各家找关系往这个班钻。如同一群饿狗看见了一块骨头，蜂拥而上，互相厮打。

新来的男孩子，叫齐睿，是美术生。白皙到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挂着厚厚的眼镜，瘦弱的样子像是禁不起一阵风吹。

咔嚓一声，是笔芯断掉的声音。程菲往后一转看着他。

“程菲，我坚持不下去了，我被逼得太难受。”

程菲后背发凉，手掌迅速攥紧，可是喉咙却像是被锁住了一般，说不出任何话。

“希望你能逃离。”齐睿的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丝微笑，那个表情诡异到让程菲毛骨悚然。

程菲翻开数学书，里面夹着一张画，是一个被绳索紧紧捆住的女孩子，那绝望的表情让程菲想到了张雯雯。这画，是……

原来一层楼的差距并不会对结局有丝毫改变。

鲜血依旧肆无忌惮，凝固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四

程菲望着扔在桌子上的六级资料，神情木然。

眼睛慢慢闭上，那微笑渐渐清晰，像是梦魇挥之不去，缠绕在程菲的脑海里。

她死了，他们都死了！

谁都逃离不了！我也是！

程菲疯狂地跑了出去，楼梯间的脚步声不停回荡。

天台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冰冷到快让人窒息。

雾气全部散了，深入骨髓的冰冷还在持续。

程菲深吸一口气，看着远方，她好像闻到了自由的味道。那是一种让人可以放下所有戒备的感觉，这样的呼吸是自在的。

原来，当年在楼顶，他们看到的是这样的风景。

脚慢慢往上抬，踩在了楼层的顶端，程菲微微一笑，纵身一跃，身体似一阵风快速坠落。

六楼

五楼

……

一楼

 “啊！”

程菲猛地睁开眼，桌子上的六级资料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还好，这只是一个梦。

可是，这梦魇会这么轻易地结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