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11日 星期五 雾
上初中时，同学给我看过一段关于用属相和星座来估算一生命运的文字，其中记忆最深的一句话是：不要替人做担保，否则有受累之祸。
当时感到不可思议，心想我这样无权无地位无背景的三无人员，能有什么能力给别人做担保呢？
那时候的我，对于担保的理解还是太过狭隘了。而在漫长的前半生岁月里，也真的没有人找过我做什么担保，因为我真的没有什么资历和资格为人担保。唯一和担保能扯上一丁点关系的，无非就是在自己认为很正直的某人受到误解或者非议时，我曾经义愤填膺地为其打抱不平：我不相信这个人会是那样！
正式与担保发生联系是在前几年，经历了多年借债之艰辛的弟弟想通过贷款做生意翻身，他想让我给他做担保。
第一次是在2016年，弟弟托人问好了农村小额无息贷款，希望我这个有工资的姐姐做担保。
我没有答应，因为弟弟多年无数次的折腾无果，让我对他能否按期还款产生怀疑。另外，父母因他而负的旧债尚未还完，他又有不定期打牌输钱的历史和当下，而我微薄的工资应付我和儿子的生活都显窘迫。
以上原因却不足以让弟弟打消贷款的念头，我还被他说成思维方式有问题，真是哭笑不得。
那次贷款最终不了了之，我这个唯一的姐姐都不帮他，别人就更不用说了。而我也并未因此感到轻松，相反我很难受，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情绪长久地笼罩着我。
第二次是在2017年12月，弟弟找关系说在银行付息贷款，说什么务必请我帮忙，他想在年前给自己开了两年的化肥店进货，这样开春就能趁着化肥生意的旺季获取一点盈利。我暗叹弟弟的执拗，为什么不能做点本钱小的事情，咱慢慢来呢？然而，我实在经不住他焦急为难的样子，也承受不了自己内心的煎熬，更不忍拂了父母同样的心意，于是我答应了。
答应后整整一年，我时不时地有些担心，却也无从知道弟弟的生意如何，用他的话说就是怕我跟着着急。可是不知道状况才是更忧心的，有时候竟然做梦都希望自己拣到金元宝，然后尽快还了弟弟的贷款。
后来的情况证明，这次贷款在弟弟的生意面前，也许是不值一提的。一年过去了，虽然不再沉迷于牌场，做生意也算是精心认真，他却还在为资金周转发愁。几个大客户收成不好，没有钱给他付款，加上其他散户欠的，据说有二十几万账没有收回来。
这情况是我从侧面听到的，为此好几天寝食难安。不过想起弟弟贷款时说的那么铿锵，又心存侥幸，也许情况不至于太糟糕吧！
等待中接到了弟弟电话，说是还了贷款，不过还想续贷多于去年的资金，并且希望我继续担保。
第三次了，虽说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但还是让我有些激动，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想答应，不想再为此胆战心惊下去。个中原因除了来自弟弟的真实情况，还有我这边不让人轻松的现实。
之前我们就因故举债度日，房贷也要如期偿还。偏偏去年至今，我和先生又相继身体不好，前后一年多时间，除了身心备受折磨外，扔给医院的钱也不下于两万。先生还在六月份开车撞了人，对方股骨头置换手术，我们在保险公司理赔滞后的情况下，先期垫付近乎三万元。儿子如果考上了研究生，后边光一年学费还要两万多。
我的顾虑在弟弟看来有些多余，他和父亲共同认为担保只不过是让我走个形式，他怎么会逾期不还？又怎么会连累于我？他言之凿凿地说自己随时都能拿出钱来，只不过是想尽量多些周转资金，若不是客户的钱没要回来，他也不至于要这么做！
我的承受能力再不行，我对未来的估计再不敢太乐观，都在弟弟和父亲的满含希望和自信面前瓦解了，我只好答应最后一次帮他做担保。
先生说，话都说到那个份了，你不帮他谁帮？可是我很郁闷，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缺乏安全感，感到又一次被一种力量困住了，无力挣脱！
父亲说，做生意不都这样？谁不是在资金方面东挪西凑？贷款早就是常态，你怎么这么胆小？难道就眼看着他生意做不下去？你所谓的风险不就是想说怕他还不起了吗？你就那么不相信他？
我辩解无效，转而无语。挂断电话，我泪流满面。
我想说，父亲啊，七十年的人生经历，您的多少次信心百倍都被现实击垮，也难怪您把家业振兴的期望寄托在了您唯一的儿子身上！您不服输的倔强着，表面却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柔和，其实您的内心不知有多么不甘心！
如今，在弟弟身上，我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您的影子，只不过他表现得外露些，您则是含蓄的。而平日里，您和弟弟之间却总是意见难得统一，让人看着着急。今天我才明白，你们只不过是太像了，互相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身上难以逾越的不足，你们因为害怕而互相生厌了。
还有母亲，嘴上说着不想为了弟弟的日子拖累我，其实心里却恨不得我能像村里一些混得好的出嫁女一样，可以为家里多些资助，让弟弟早日摆脱窘迫的境遇，过上松泛日子。
从这点来说，我真是挺羡慕弟弟的。弟弟却总是没心思细细体会这份深入骨髓的父母之爱，或者说他想通过他的努力不辜负二老的深情，却在奋斗的过程中忽略了双亲的拳拳爱意。
当我忽然就了悟了这一切之后，我用平生未有的语气责备了弟弟，然后含泪答应再次为他担保。
至于弟弟能否有所改变，我无法从他后来发给我的悔悟微信中确信无疑，只能长叹一声，默默为他祈祷！
昨天去办了相关手续，走出银行的时候，我的心中有一种悲壮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