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还是觉得人和虚荣脱不了关系,总会被某些摆不上台面的自尊牢牢把控。好比说读了大学,贪玩好耍,花钱没个尺度。兜底空了,自身目前又没有能够折现的一技之长,只能做做苦力,挣些卖力钱。按理说自给自足理所应当,恰恰又因为读了点书,心里还残留些体面,觉得讲打工掉价,只能换个好听说法,称其为体验生活。
我并非又要靠在道德椅背上指手画脚,因为我在讲我自己,在一家小有排面的烧烤店当服务员期间,由于距离学校不远,有时偶遇熟人,还是觉得臊皮,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又不能,只得抹抹头皮,上前讪笑着解释:“嗨呀,来吃饭啦,刚好最近在这里上班,快坐快坐,今天必须给你服务到位。” 待别人的眼眸上下打量几圈面露微笑过后,心中悬起的石头下移几寸,好歹场面圆滑了些,但还是不大痛快,像是被捉奸在床的淫夫,没了遮羞的帘布。
话讲偏了,写这篇东西不是为了阐明自己拉下脸皮的过程,是想聊聊一个叫二哥的人。
2.
店里人员分工简单明确,我和店长负责揽客点菜,余下三人负责烧烤加工,二哥的作用局限于洗碗收桌倒垃圾等杂活。
第一次遇见二哥,印象不佳,倒不是因为他穿着邋遢,相反,一米八几的瘦削高个,花白短发下眉浓眼大,衣着简朴干净,相较于其他四五十岁挺着肚皮的中年人来说,二哥外在形象还算得体。印象不好在于自己误耍了次小聪明,把二哥错当成了主角。
打工第一天,服务流程摸清了七八分,趁着空闲便想和店里人套套近乎,毕竟要做一个月,别太端着学生架子。手伸进兜里摸出包烟,左右环顾一圈决定先散给二哥一支,心想店内外都称他声哥,应该是个人物,先发一支,以表小辈浅薄的敬意。
二哥瞟了我几眼,张嘴清了清嗓,震颤了会儿喉咙里的痰,努嘴想说些什么,又闭口不言,接过烟来自顾自地点上,不再和我对视。我心里顿时起了想法,这人架子挺大,背过身去散烟给别人,又都摆手示意不吸,燃起的热情凉了半截。再一想,店长不吸烟都会说声谢谢,二哥何来这般大的底气,连挂个笑容的力气都不舍得给。
往后几日,心里的郁结逐渐打开,并非心胸辽阔不再介意,而是发现店里人虽然嘴里都称他二哥,却都拿他当戏耍逗乐的角色。倘若店里空闲,无伤大雅的玩笑不会少。比如某个下午,客人不多,店长百无聊赖之际起身兜转几圈,瞄准二哥这个靶子,开口说:“哟,二哥,你看今天店里就你我两个才穿得起皮鞋,怕是以后你也要当个店长。”
又或者另一次,烧烤的伙计从浸满水的塑料方桶里捞起鱼后,顺势朝地上猛地一砸,激起的水花溅了正在洗手的二哥一身。二哥瞟了瞟伙计,没有言语。伙计见状继续说:“二哥,天气太热咯,飘你身水凉快哈,洗完手来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