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早上,我正睡得天昏地暗,突然窗外有个小姑娘一声声的喊“爸爸”,我被如此奶声奶气的声音惊醒,顿时睡意全无。少年时我曾一度十分厌弃小孩,丝毫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丁点可爱劲,如今,我也到了看见小孩总想去抱抱逗逗的年纪。最近在看周国平的《妞妞》,90年代的书,我是最近才有缘碰见拜读的,但还不算晚,甚至是有点早,没做父母的人总不如做了父母的人体会来的深。
“我在电视上看到,科学家们预测地球变暖可能导致人类毁灭,心里就松了一下。人类都要毁灭了,妞妞的死还算什么?可是,和妞妞在一起时,我又觉得管它人类毁不毁灭,反正妞妞不能死。”看完周国平的《妞妞》,这个时而理性了悟时而执着生死的悲痛不已的形象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虽然,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但看到妞妞确诊得恶性肿瘤时,疼痛的嚎啕大哭时,我单单是靠想象,都无法忍受,不知这种真实的、绝对的苦难,结结实实的砸在人头上时,受者该怎么办?无处逃脱又无法避让,大概只能是生生受着了。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注定活不下来,是选择让她完整的自然的离开这个世界,还是尽一切可能延长她的寿命。周国平在犹豫中选择了前者,可这哪是什么选择?这分明就是让人终身痛苦的开始,无论做不做选择,做什么样的选择,做决定的人都会后悔,后悔如果当初做了别的选择,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在病魔的折磨下,妞妞在一岁半离开了这个世界。“你来了,目睹亲骨肉的诞生差不多就是目睹自己的诞生,我好像再生了一回,你去了,目睹亲骨肉死亡就是目睹自己的死亡,我好像已死了一回。” 人生的悲痛如果分等级的话,子女先于自己离世,绝对是最无法忍受的悲痛。
周是父亲,也是位哲学家,虽然他说“我爱我的女儿胜于爱一切哲学,没有一种哲学能像这个娇嫩的小生命那样使我爱入肺腑。只要我的女儿能活,就让片变什么哲学死去好了。”但女儿的死,带给他的除了悲痛,还有生与死的思考。这是我们一直试图逃避却终究无法逃避的问题,是最无知的灵魂都忍不住要思考的问题。苦难降临时,思考似乎是唯一的救赎,周说,我承认我是一个非常恋生的人,一切哲学或宗教的理念都不能使我完全超脱,所以他只能沉浸再悲痛之中,后来他与妻子离异,我认为这是很容易理解的,用某电视上的话说就是,“一个破碎的我,如何帮助一个破碎的你”,两个人无法相互安慰,甚至成了对方那段不堪记忆的提醒者,那么放开,让时间冲淡那段记忆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很多人看完《妞妞》后,都责怪周当时和妻子赌气,致使后来妻子生病,照X光,致使妞妞得病;责怪他保守治疗,放弃了治疗时机。周国平自己也说“妞妞是被一系列人性的弱点杀死的。她是供在人性祭坛上的一个无辜的牺牲”。我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评判他做的对错与否,就像前面说的,这是不是个选择,这是让他再度受难的开始,无论怎样选似乎都是错的。人们对生命的态度本就不可能统一,但最少我们应该承认这种不同,尊重他人对生命的态度。
苦难使人思考,人在快乐的时候绝对不会反思,可这样的思考是谁愿主动要的?但快乐总是短暂的,苦才是生命的基调,正如周在序里说的,“虽然我所遭遇的苦难是特殊的,但是,人生在世,苦难时寻常事,无人能担保自己幸免,区别只在于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