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前往省城上高中那年,是罗依娅的出现让我淡漠了最初的孤独。那年秋日别后,再未见过罗依娅,算起来,又十余年了。第一次见她还是小学二年级。
1
我没上过小学一年级,在父亲的要求下,经过那所乡村小学简单的考试,勉强上了二年级,于是成了班上年龄最小,个头最矮的学生,而我的同桌罗依娅在女生中个子最高,最胖。罗依娅是独生子女,那时班上的独生子女很少,着实令我羡慕。罗依娅总有漂亮的衣裳穿,不像我老穿姐姐剩下的。
那年夏天雨水很足,只要不是倾盆大雨,我们仍在外面上体育课,其实是在操场上嬉戏。那日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上,我们在操场上玩“老鹰捉小鸡”。远远地,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撑着伞走向我们,待走近,只见她手里还拿着一把伞,这种小雨,我们从不打伞,女人问我们罗依娅在哪?我只觉得声音好听极了,抬头望去,只见那女人个子较高,微胖,皮肤雪白,鹅蛋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是在看我们又像望着远方。我正想去找罗依娅,罗依娅已站在她面前了。
“妈,你咋来了。”罗依娅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轻轻道。
“快换上雨鞋,别弄脏了裤子,伞拿着。”罗依娅母亲边说边把她拉到操场边。
罗依娅换上红色的雨鞋,拿着透明的蓝色塑料雨伞回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她开始小跑了几步,遂停下,看看自己的裤角又缓缓走向我们,红扑扑的胖脸上肌肉抖动着,仿佛微笑着,却又很快哭了起来。一个调皮的男生抢走了她的雨伞,撑开伞,在操场上奔跑着,像一朵蓝色的薄云飘来飘去。罗依娅就跟着他在后面追,边跑边哭:“我的伞,我的新伞。”灰色的雨依然下着,同学们嘻嘻哈哈像看电影一般,老师不知到哪去了。等罗依娅拿到她的伞时,我看到一张雨水与泪水还有汗水交织在一起的脸,喘着气,脸更红了。“罗依娅,你裤子脏了。”一个女生大声嚷道。那粉红色裤腿已沾上不少泥点子,罗依娅赶紧扭头去看她的裤子,又有一个女生要去拿她的雨伞,她又慌忙转过头,抱紧伞。“小气鬼,小气鬼,看下也不行呀。”那个女生边说边走开了。我对罗依娅的雨伞不感兴趣,只觉得那双红雨鞋漂亮极了。
我让母亲给我买一双红色的雨鞋,母亲说夏天下雨穿凉鞋就可以了,天凉后可穿姐姐那双黑色的雨鞋。
“不要,我要红色的新雨鞋,像罗依娅那样的,姐姐那双黑色的好难看。”我以为穿着那样的红雨鞋,就会像小松鼠一样在森林里、在树上跳来跳去。
“你不要跟罗依娅比,她是独生子女。我要养一个孩子也能给你买。”母亲不理我的哭闹,轻轻说道。
那时,我们女生大都扎马尾辫,罗依娅留着齐耳短发,刘海还是卷曲的,她说是她母亲用药水烫的,可以帮我弄。我总渴望去她家。
我和罗依娅放学后时常在一块写作业,多数时候在我家。那天、罗依娅说要帮我烫头发,放学后,我欢天喜地跟着罗依娅到她家。尚未到她家门口,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惨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门虚掩着,我隐约看见一个男人的高大背影。
“你回去吧。”罗依娅把门关严,脸色苍白。
那一瞬,我觉得罗依娅不再是小孩。
2
小学三年级,罗依娅离开了那所乡村小学,听说她父母调到了省城。不久后,父母也将我转到市里一所重点小学。岂料,在省城上高中会遇见罗依娅。
开学前,母亲把我送到省城那所重点高中,千叮万嘱后就回去了。陌生的城市,既无亲人也无朋友。高一的我才刚开始发育,比同班的女生要瘦小许多。虽说很快与同寝室的同学认识了,但与她们总感到隔着长长的距离。一个寝室6个人,只有两个同学家在省城,其中就有罗依娅。在我们都安顿好了之后,罗依娅与她母亲才出现在我们寝室,带的东西比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学生还多。她不仅是我们寝室里个子最高的,也是我们班上女生中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