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鹤飞
秋天赶着马车来了，树上的叶子渐渐黄了，天气也一天天转凉。秋风裹着一丝凉气在小山村里转悠，催着人穿上秋裤。
特别是前两天下了一场雨，早晚都感觉凉飕飕的。
在这样阴冷的秋日里，村口的老槐树下，一块不大不小的青石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二丫。
二丫今年11岁，开学就上四年级了。就因为妈妈过年的时候答应自己，今年后半年开学要带自己去南方的大城市念书，所以每天下午，二丫都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妈妈。
二丫从小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村里的小学念书，从来都没走出过山区，去过大城市。听说哪里的楼很高，学校很大，学生也很多，二丫很想去看看！
爸爸妈妈在二丫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去了南方的大城市打工。他们不但要赚钱给二丫交学费，还要每个月寄钱回来给瘫痪的爷爷买药治病。
妈妈很久没来电话了，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二丫？也许他们的工作太忙了，妈妈不会不想二丫的！
眼看快开学了，妈妈也该回来了！二丫这样想着，随手捡起一片落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好像在翻动着自己的心思。
二丫上的学校是离村子二里路的公办学校，教室已经年久失修，很破烂了；老师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一个老师带几个年纪的课。条件好的人家都把自己的孩子转去私立学校读书，所以二丫上的那个班就只剩下8个人。
但是二丫学习很努力，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看不起，更为了不让妈妈操心，到了大城市去上学也不会给妈妈丢脸。
太阳落山了，晚霞把天边照得通红，落日的余晖洒在路的尽头。路上空荡荡的，像此时二丫失落的心一样。一只小狗从路上跑过，站在路中间看着二丫，又慢慢往前跑了……
二丫站起身准备往回走，却又不放心地站在青石上，踮起脚尖向远处张望。
等看清楚没有人来，二丫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家走。
回到家，天已经麻麻黑了，奶奶正坐在炕边缝衣服。
“又去村口等妈妈了？”奶奶抬起头问二丫。
“嗯！”二丫说着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凉水，咕唧咕唧地喝了。
“怎么又去喝凉水了！说了多少次了，喝凉水会闹肚子的，你就是不听！水壶里有开水你不喝。”奶奶生气地用眼光抽打二丫。
“水壶里的水太烫了！”二丫并不在乎奶奶的眼光，用袖子抹了一下嘴，不再说话，走进房间去写作业了。
夜里，二丫又做梦了，最近几天二丫总是做梦，梦里的生活色彩斑斓！
在梦里，妈妈带着二丫来到新学校，学校可真大呀！同学也真多呀！
新老师可漂亮了，带着二丫来到新班级，让她做自我介绍。
“我叫二丫，来自**县的一个小山村，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一起学习，共同进步！谢谢大家！”二丫兴奋地介绍着自己，教室里的同学都鼓起了掌！
村里的鸡鸣声吵醒了二丫的好梦。二丫爬起来，四处看看，外面黑乎乎的，墙壁上破烂的窗户，把二丫的思绪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这样的场景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二丫的梦里，二丫现在只盼着妈妈能早点回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二丫就爬起来，穿好衣服，和奶奶一起赶着家里的两头羊去卖羊奶。这也是二丫每天要做的事情，因为奶奶年纪大了，怕她牵不住两只羊，所以二丫不放心要跟着。
收羊奶的摊子在村子东头，只要把羊赶到哪里就可以了，有专人用挤奶器挤奶。这也是防止村里人给羊奶里面兑水，兑了水的羊奶就不纯了，质量上过不去。
看着雪白的羊奶被挤到一个大桶里，再倒入大储存罐，二丫显得很兴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因为这是自己割草喂的羊挤出来的奶，那流出来的不是羊奶，分明是一家人的零花钱！
卖完羊奶回来，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天慢慢亮了。
二丫的爷爷前两年去后山砍柴，不小心把腿摔断了，就一直瘫在了床上，日常生活都要人照顾。
二丫先去爷爷的房间把尿盆倒了，洗刷干净；再打来洗脸水，让爷爷把脸洗了。
“二丫长大了，也懂事了，可以帮爷爷做好多事了！”爷爷边洗脸边说。
“等我长大了，我还要当医生，把爷爷的腿治好！那样爷爷就不用天天躺在床上了。”二丫接过爷爷递过来的毛巾说道。
“等二丫去了大城市，上了好学校，一定能考个好大学，当个好医生！”爷爷也给二丫鼓劲。二丫听了，哼着歌端着洗脸水走出了房间。
二丫做这些事的时候，奶奶已经开始做早饭了。二丫给爷爷倒了一杯开水，拿来爷爷吃的药，就去帮奶奶烧火做饭。锅灶底下的火烧得很旺，把二丫的脸照得通红，像两个熟透的苹果。
透过薄薄的晨雾，能看到袅袅的炊烟从各家各户的房顶升起，笔直地伸向空中；鸟叫声也在树林里响起，清脆悦耳。
吃饭的时候，二丫偷偷把两个荷包蛋埋在爷爷奶奶的碗里。
奶奶端起碗刚吃了一口，就发现碗里卧着一个荷包蛋，用惊奇的目光看向二丫。
“这是我昨天割草的时候在草丛里捡的野鸭蛋！”二丫边吃边说。
爷爷也发现了荷包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把荷包蛋往二丫的碗里拨。二丫端起碗跑了出去，“我已经吃过了！”
爷爷奶奶知道孙女长大了，脸上露出欣慰地笑容。
吃过早饭，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二丫就背起背篓，拿上镰刀，到后山去给家里的两只羊割草。那两只羊被二丫喂得肥嘟嘟的，挤得羊奶也多，这两只羊可是家里的宝，日常开销就指望它们呢！要伺候好！
后山不是很高，草却长得很密。最主要的是这里可以看到通往山外面的大路，等妈妈回来的时候，二丫想第一个看到妈妈！割草的空隙，二丫不时向大路上瞅瞅。
“二丫！二丫！”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妈妈？是妈妈！“妈妈！……妈妈！”二丫站起来，看到真是妈妈回来了，扔下镰刀、丢下背篓，飞快地向妈妈跑去。
二丫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妈妈怀里，兴奋地像个小兔子，“妈妈，你可回来了！想死二丫了。”
“二丫，妈妈也想你！妈妈也想……你呀！”妈妈搂着二丫，用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里含满了泪花！
二丫拉着妈妈的手，一路上说个不停，妈妈却只是听二丫说，自己却很少开口。
回到家，妈妈拿出给二丫买的红裙子、新书包，还有好多好吃的，摆了满满一大桌。
二丫拿着红裙子在身上比来比去，又拿起新书包背在背上，在屋里走来走去，想想自己的旧书包还是奶奶用拆洗的旧布缝的，现在终于有新书包了！还可以跟着妈妈去大城市念书了，二丫的心里像灌了蜂蜜一样甜！
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二丫的妈妈却难受地转过头去。她不想影响二丫的好心情，悄悄走进了二丫爷爷奶奶的房间。
二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红裙子认真地叠起来，她要在妈妈带自己去大城市的那一天才穿。
“都是我这不争气的腿！害得二丫不能去外面的好学校上学。让我死了算了！”爷爷沙哑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
正在忙活的二丫突然安静下来，伸长耳朵听着另一个房间的动静。
“爸，这怎么能怨您呢？主要是今年的*情，影响的工厂效益都不好，所以也没挣到让二丫去大城市上学的钱，所以……”妈妈的声音有点小，但还是传到了二丫的耳朵里。
像一记重锤，把二丫心里所有的美好愿望击得粉碎！二丫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滴落到自己发的奖状上，这是二丫特意拿出来给妈妈看的。
二丫含着泪，默默地把奖状折起来收好，放进她的旧书包里，把所有美好的愿望都折叠好收起！强忍着没哭出声来，任凭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第二天，妈妈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上班了，来到二丫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折得整整齐齐，书桌上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妈妈，您放心地走吧，二丫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爷爷奶奶！
泪水打湿了纸条，妈妈忍不住泪水长流，“二丫，都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二丫呢？怎么一大早就没看到人？”妈妈哽咽着问二丫的奶奶。
“二丫知道你要走，怕你看到她舍不得，早饭也不吃就去割草了。”奶奶抹着眼泪说，其实她知道，二丫心里比谁都难受，可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二丫。
吃过早饭，妈妈走得时候特意到后山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二丫，看着时间不早了，才依依不舍地向村外走去。
“二丫，妈妈对不起你！下次回来一定带你去大城市念书！”妈妈抹着泪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二丫藏在树后面，故意不让妈妈看到。她怕妈妈舍不得离开，更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